影子[原创]

海底香榭

影子

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不知道我仍然记得她，记得这样清晰。

她走过来时我不知道是她。她轻轻敲一敲我的窗台，软软声调问我“请问转帐支票交给你吗？”她的声调就象她当年问我“你是团委的？”特别地似乎小心翼翼，带一点儿天真。
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深刻痕迹，她的笑容甜美如昔，我呆呆看住她，不能说话。
她放下支票离开，我的眼睛跟着她。白T恤，浅色牛仔裤，鲜红色平跟鞋。

七年前，我们银行和她们电信局组织了一次联谊活动。加起来四五十个年轻人开舞会，只成就了一对。在他们的婚礼上我并没有见到她。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时的团委书记是李凤萸，麻辣小嫂子。一定拉我请她跳舞，叮嘱我万不可损了我们银行的形象。
我是在大学时参加扫盲班学的跳交际舞，教舞的老师曾大力表扬我有天份，学成即弑师。
我早就看到她了。
那次她一个人先来，站在一堆女孩子中特别地扎眼。梳一支马尾，细肩带的连身长裙，精致的锁骨。一条裙子也不知怎的七彩淋漓，略一旋转繁花似锦的满天地浮动。
显然她深谙舞技，步履轻盈，旋转曼妙。
跳舞是一种灵犀，我们并没有说话，而合作无间。她在我的掌中盈盈如一只粉蝶儿，似脚不沾地；又似一支鸟羽轻轻拂过水面；她好象只是跟随我的一片影子，如影随行。
终于她抬头对我微笑，年轻光洁的面孔因为汗水而更加紧致动人。
音乐停止的时候，她说“你是团委的？”声音软软的。
没有等到我作答，只一瞬间，她的小面孔上如被强光照亮，黑眼睛秋水漾漾。我看到是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玳瑁眼镜。
年轻人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剩余时间他们没有再分开。很显然年轻人不会跳舞，但他们在舞池内散步，悠闲无我。

她走了，她根本不记得我。
她留下的支票在我手中，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香。
对坐的苏苏说“咦，这女人的头发在哪里做的？看我花了三百八烫的头，象稻草！”
又说“她好象用的是奇迹？”
“奇迹？”
苏苏横我一眼，软下声调说“我过生日送我一支奇迹嘛！武广有卖。小瓶才三百多。”
苏苏心情好时，说话也喜欢软软的。
“苏苏，你去对柜吧？”
苏苏愣住了，好一会儿问我“不开玩笑？”
我应该说“当然不是玩笑”。但苏苏少有的认真吓住了我。我不是不认真，但在这时候说出，是冲动。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在苏苏眼睛里看到伤心。
“不如下班去武广买奇迹？”我只好说。
苏苏的好处是记性不好，听到奇迹又眉开眼笑了。
苏苏是我女朋友，她说她一进银行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
她说她喜欢我时微微昂起头，声音软软的。
她进行里的第一个生日，是五月里，我们对公的年轻人AA去红色恋人。
玲珑的苏苏一张脸五彩缤纷，紧身衣裤上到处是破洞。
我不喜欢蹦迪，但红色恋人里总是戴棒球帽的一个男歌手是我颇喜欢的。那时他常常唱那英的一支歌“我能原谅你的荒唐，荒唐的是我自己无法遗忘”。
叫一瓶双份柠檬的百好，我看到苏苏蹦得象只小跳虾。大笑。
苏苏急火急撞地冲过来，硬拉我到外面的露台。
苏苏的面孔红彤彤的，穿了高跟鞋才到我的肩膀，一双手紧紧揪住我的衬衫。
露台外面是湖，音乐仿佛水面的风吹来。我听到苏苏说“我喜欢你”。在音乐的缝隙里，什么声音都不真实。
“为什么是苏苏？”我诧异地想。
苏苏不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子。第一个说喜欢我的女孩子是我的初恋。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我记得，分手是因为我打她耳光。我不记得她的脸，但好象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
在大学嘛！
她和我同班同学。她喜欢我，照顾我，洗衣服打饭的。
如同大学里别的恋人，我们也牵手、打啵、在帐子里耍太极。
直到大四，她热衷于考研。她自己不考，让我考。
不，我不想，一点也不想考研。读了大学对父母已经有交待了，下剩的光阴我要慢慢地自在的消磨。我没有高尚的理想，我只想懒懒地，最好能到处晃悠。
直到她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第一次打人，而且是打人耳光。
我只记得她惊呆了的表情。
毕业聚餐时她都没有和我say bye。
苏苏小小的啜泣声打断我努力回想的初恋的脸。她抬起小面孔，泪水模糊她彩色的脸，她轻轻问我“你不喜欢我吗？试一下都不可以吗？你不喜欢我吗？”
那个瞬间她的声音软软的，软软的。
我着了魔，我抱住娇小袅娜的她，我轻轻的笑，我说“今晚开始就要洗衣服”。
苏苏呆呆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娇憨，天真。看到我米白格子的短袖襟前都是她的胭脂眼影口红和鼻涕，一下子明白，她的脸上也似被强光照亮。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她不知爱娇地说了多少个讨厌。小身子吊在我脖子上，忽然地放声大哭起来，我感觉她剧烈的抖动，还有她的热乎乎和我的冰凉交融。




［此帖子已被 海底香榭 在 2003-9-24 18:07:23 编辑过］

小倩

哈哈，香榭，这次“你”竟然做了一个男人？跟以往的都不一样，有意思！
我也想换个写法了。

海底香榭

小倩朵朵，有时候我觉得爱情是不是一种纯粹的幻想？
爱上一个人，如同爱上一个幻觉。
他真的如同我想象的完美？他就是我最中意的人？
不，不是，我爱上的是我的爱情梦想。
而梦想，梦想是永远也不能实现的渴望。

我自己是女生，当然不能写一个女生暗恋一个男生经年。
唯有做一回男生了。

butterfly

呵呵，香榭，稍作改动可以拿到杂志上发表了。

小默

香榭摇身一变成了男主角，味道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