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六六曾经的一段文字。。。
(四)
“叮咚——”
门铃响了一声后停了5秒钟,就听见不耐烦的“哗啦哗啦”的开门声。
阿不依然慵懒的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睁眼的意思,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仰着白皙的脸面对进门的方向,一只胳膊搁在额头上,挡住微卷的睫毛下透出一线光亮,然而出卖她的是那微微上拉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果然,门朝里开了,在阿不微微张开的眼缝里,一个短短的头发被修剪的很整齐的脑袋从门上方一个弧度弯腰下来朝向地面,一只大手扶着门,一条腿弓曲着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忽然头一偏,整张不算帅气,却很干练精神的脸暴露在眼前,犀利的眼神朝客厅里沙发上瞄了一眼,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又转了回去。这一眼倒是把偷看的阿不吓了一跳,赶紧闭紧了眼睛,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摸摸毛,吓不着,眼睛不大,眼神那么干嘛厉害?”
男人利落的换好鞋,转回来的脑袋再次低下,不见任何表情,开始忙活着解开身上的外套。初春,天还有点凉,外套上带来的丝丝凉气顺着一个弧度被准确的抛向了角落的衣架,安稳不带任何杂音的落在挂衣服的钩子上,垂下时晃了晃,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男人毫不犹豫的走向沙发,一手撑着沙发背,一手撑着被装睡的人头枕着的扶手,俯身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微微扇动的睫毛,冷酷的表情有了一丝戏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想着又起身走向向里开的门,拎出一袋子东西,走回沙发,一屁股坐在沙发边上,故意弄出塑料袋的沙沙声,拿出一盒热热的蛋挞,打开包装,把鼻子凑上去,瞬间整个客厅弥漫着蛋挞的香气,引得沙发上躺着的人睫毛扇动的频率不断加大,鼻息肉也快速的一鼓一鼓的。终于,就在男人举起一个蛋挞送向自己的嘴里的时候,香甜的味道严重的刺激了躺着的人的末梢神经,一个挺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把快进狼口的蛋挞夺了下来,塞进自己早已经张开的嘴里,得逞后得意的晃着脑袋,眼角瞟着受害者,眼睛笑成了月牙。
“你不是挺能装的吗?“男人把阿不圈进怀里,宠溺的眼神看着吃的不亦乐乎,满嘴渣屑的女人。
“能装的是你吧?明明有钥匙,每次来还装模作样的按一下门铃,干嘛,捉奸啊?那也不用提醒啊!“
“就你话多,大早上去中山蛋糕房给你排队买现烤的蛋挞,拎着一大袋子东西容易吗?还不快点开门,让我掏钥匙自己开。“
“嘿嘿,乖乖多多,不闹啊,等等姐姐把蛋挞消灭光再给你安慰!“阿不很没良心的用刚抓完蛋挞的油手去拍男人的头,满嘴食物也堵不住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男人唯恐躲避不及。男人逃出了雷区,跑进浴室,哗哗的水声传来,阿不痴痴的笑着,知道他有洁癖,只要出汗就一定要洗澡,所以老早就把水热好了。
男人就是多多,那个牵阿不的手牵了九年的人。多多现在是现役空军飞行员。本来就很生人勿近的脸再套上军装,冷到骨子里。然而阿不很喜欢,阿不说,死鱼眼也要死得很犀利。就像让·雷诺的死鱼眼,死得冷酷有味道。
阿不吧唧着嘴,舌尖滑过嘴唇,一副享受仙露的陶醉姿态,自以为很有良心的给多多留下了一小丫蛋挞,紧盯着那一小丫,仿佛那真的是稀世珍宝,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很没出息下着决心:“绝对不吃,留给多多!“
很快,也就是10分钟,多多围着浴巾走出了浴室,抬眼一瞅,就是这幅猫盯耗子的姿态,不觉掀起嘴角,边掏耳朵,边朝阿不走了过去。阿不抬头,美男出浴图就在眼前,精壮的身上还留着未干的水珠,湿湿的短发上反射着晃眼的光。可阿不心里只有那一小丫蛋挞,为了不让自己好不容易抑制住的冲动白费,赶紧把那一小丫塞进多多的嘴里,然后咧着嘴,谄媚的笑着:“哥,好吃不?给你留的,看,姐对你好不?“
“咳咳——咳咳——“多多皱着眉头捂着嘴防止嘴里的食物喷出来,一边咳一边指着阿不这个罪魁祸首。
“哥,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白瞎了给你留的美食,早知道就不浪费了!“阿不从沙发上站起来,踩着沙发跑过去,一边拍着多多的后背,一边撅着嘴埋怨。
“咳咳——咳咳——“终于咳顺了,多多一把扛起阿不,摔在沙发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阿不挤在自己后背和沙发背中间。阿不不停的蹬着腿,胳膊肘顶着沙发背,嘴里还”呜呜呜呜“的叫着。奈何体力上根本不是多多的对手,终于消停了,埋在沙发背里粗喘着。
“老实了?“
“呜呜!“
“还使坏不?“
“呜呜!“
“发誓不闹了!“
“呜呜!“感受着阿不点头YES摇头NO,多多终于移了移屁股,让阿不稍微松快一点。
“姥姥!多多他欺负我!您老人家给我报仇啊!“刚自由的阿不立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放开嗓子开始嚎。
多多哭笑不得的看着阿不,无奈的摇摇头,这祖宗软硬不吃,硬了怕伤着她,软了她更来劲。没办法,于是抱起阿不放在自己腿上,等她嚎的差不多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的时候,问:“看电影不?”
“嗯!”
“走,下楼!”
“看新片?”
“嗯!”
“嗯,那晚上回来看投影!”
“好!”
阿不这才一溜烟跑进卧室,边哼着歌边换衣服,多多倚在门框上,看着蹦来蹦去的阿不,冰山脸上挂着隐约的笑意。等到阿不穿好衣服,又溜到浴室梳头的功夫,也尾随着回到浴室,刚才洗澡衣服放在浴室了。阿不瞄着丝毫不避嫌的多多,脸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心里却甜甜的,跟刚在一起的时候似的。阿不扎好马尾,多多也穿完了衣服。看阿不还在镜子前晃啊晃的,就转身把阿不裹在怀里带向门口。
多多两手插着裤兜等着总是比自己慢好几拍的阿不穿好鞋,“等等!忘带包了!”刚想冲回去,就被多多拎着脖领子拽了回来。“跟我出去带什么包,带包也是我拎,麻烦!”
阿不前脚刚迈出门,门就被多多关上了。再次像绑架一样,搂着阿不的腰,半推半抱的塞到了车里,免得这个麻烦精又出什么幺蛾子。
(五)
刚被塞进车里,阿不立刻咔吧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巴巴的盯着多多的身影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上。多多一扭头,立刻被身边直愣愣的眼神盯得浑身难受,皱皱眉,大手捂上那双大眼睛,直接切断两道带着热量的光束:“少跟我装无辜,整天弄出的可怜巴巴的样子,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休想我发善心!”
“那我是什么德行啊?”阿不一把拉下挡住自己视线的大手,两条有点肉肉的小腿不安分的在车厢里有限的空间里上下踢动着,上身探向多多,一副不说明白,老娘死给你看的架势。
“老婆大人善良美丽,天使脸庞,魔鬼身材,秀外慧中,聪明伶俐,温柔大方,贤良淑德……”多多言不由衷的目视前方,生怕扭头看见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破功,成语背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扑哧”乐了,一排洁白的牙露在外面,显得黝黑的肤色更加健康,惹得阿不在心里得瑟着:“看吧,我的男人就是这么MAN!“
车子开动起来,不得不说,多多开车的姿势很帅,很养眼,左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自然弯曲微微倚在右侧扶手上,头部自然地靠在椅子背上,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微微侧头,这种“万事有我”的神态融着柔柔的阳光晃进阿不的视线,阿不情不自禁的笑了,就是爱死了这副自信霸气的模样,男人没了自信和霸气,除了生理上,还有什么跟女人不一样?阿不突然觉得很安心,有他在,一切都好。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调整了一个惬意的姿势,就着暖暖的阳光,带着那一抹安心的笑,脸冲着多多,蜷着身子窝在了椅子里,扇了扇睫毛,最终合上了眼,准备进入第三轮梦乡。多多转过头,看着阿不马上要进入状态的样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脱着外套,然后再换另一只手,脱下后,又用一只手帮阿不盖上,摇摇头,心想,怎么遇到自己,这丫头就变得越来越懒了?
打开车里的音乐,优美的旋律从音响里溢出,是小提琴曲。多多从来不听这种音乐,只是为了促进自家老婆的睡眠质量,才特意下载的。眼角瞄着阿不,女人嘴角荡着的笑容无声的感染着自己。那种被人依赖的满足感,那种大男子主义的虚荣感,胀得多多心里满满的,装得都是阿不的笑。
车子开的很慢,唯恐一个急刹车或者一道缓冲带会扰了阿不的好梦。管他是看电影还是看猩猩,重要的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不重要,几年里培养的默契还真不是光拿来说说的。周末对于每周只能见一面的情人来说是两个人的节日。不管朋友的邀请,不管其他的活动,一律推掉,把自己完整的交给对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只有在阿不闭上眼睛的时候,多多才会用歉意的眼神投向阿不,怜惜地摸摸阿不的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让阿不等得太久。
盯着前方的路,一眼望不到边,一个个红绿灯关卡插在一头通到底的路上,笔直却又障碍连连,仿佛就是自己和阿不携手走来的那条路。
高中毕业后,阿不的活跃身影一如既往的成为了大学校园里的焦点,圆圆的脸上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总是那么让人心里暖暖的。白里透着红的小肉脸不着一丝妆容,纯净的让人想捧在手心里不停的揉搓。寝室里的好姐妹黑丝总是看着阿不的脸,伸着胳膊指着阿不,笑的花枝乱颤,嘴里还吐沫横飞:“阿不,你还能不能再圆一点?你那脸跟年画上抱着鱼的福娃一点都没差!哇哈哈……”“你还有资格笑我?你整个一张麻酱饼子脸还好意思笑我?”说来也奇怪,整个603寝室里三个女孩都是圆圆的脸大大的眼,一起去食堂打饭的时候,卖荷叶包饭的小哥总是一边用还拿着铲子的手挠头,一边憨憨的笑:“唉呀妈呀,这眼睛一个比一个大啊!”这时候,思琪就会用还带着奶味声音拖着长音对小哥说:“多加点叉烧,多加点青菜!”黑丝及时眨巴着快占整张脸的四分之一的大眼睛补上一句:“谢谢!“而阿不则快速咧开嘴,弯起眼,送上一个无辜的笑,顺便把餐盘递出去,立刻小山一样的炒饭被搬到餐盘上,附上小哥憨憨的笑声,于是乎,一顿中餐5元钱三个人吃到撑!此套食堂组合拳屡试不爽,甚至有的时候早餐会得到免费的煮鸡蛋,或者免费的豆浆。
每一次阿不总会快速的吃完,然后在等着室友用餐的时候,推开餐盘,摊开信纸拿出彩笔,一条腿跪在椅子上,咬着舌头,满脸带笑的伏案画画,画今天食堂三霸又从生煎大娘那里讨到了什么便宜,画今天的豆浆大叔又多给她们舀了一碗豆浆,画炒饭小哥又多给她们了多少叉烧,画讨到便宜后如何雀跃的心情。阿不的背包里除了课本,永远都揣着信纸和彩色铅笔还有信封和邮票。随时随地只要有什么新鲜事,阿不立刻拿出信纸和彩笔,呕心沥血的完成自己答应多多的事情,每周都会写一封信给多多,把每天好玩的事都记下来讲给多多听。比起把信纸写满,阿不更乐于把信纸画满,然后看图说话,有的时候还要连载。食堂里,教室里,图书馆自习室,寝室里,都有阿不奋笔疾画的身影。每一周,寄出的信纸都有十几张之多,幼稚的笔触活像是少儿的漫画,里面总是有一个胳膊不是一边粗,腿不是一边长,脖子细细的樱桃小丸子一样的女生在每一段旁做着旁白,最后再以一颗饱满的红心做结尾,然后画上一个倒计时表示还有多久就可以放假去看多多。
多多进的是空军大学,纪律森严,入学第一天就上缴了所有的手机,寝室一个楼层只有一部电话,要接电话或者要打电话都要申请排好长的队。一水的藏蓝色军装,一水的板寸发型,一水的黝黑的肤色,那情形跟高墙里的人们差不多。12块白色的毛巾一个月就洗的掉了毛,方方正正的叠成一块块小豆腐,实实成成的放在寝室里洗漱架上墨绿色的瓷杯旁边,而杯子的把手一律雄纠纠气昂昂朝一个方向昂着头,牙刷也朝一个方向抬着头挺着胸。床上一块大的长方形的白豆腐上放着一块正方形的小点的豆腐,棱棱角角一派严肃,让人看着就情不自禁地紧张的咽吐沫。
一个自由的人突然被束缚住,总是有一种想要发泄,想要呐喊的冲动,部队里的歌声,永远听不清到底在唱些什么东西,听在耳里的只有那单纯的从胸腔里鼓动出的空气的摩擦音,从嗓子根冒出的热情,从心底里压抑着爆发的力量。
身材魁梧的教官,圆顶迷彩帽的帽檐下洒下一层薄薄的阴影遮住钢性线条的眼睛,却遮不住犀利的眼神,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健康的肤色明示着主人的不苟言笑,公私分明,雷厉风行的风格。同样不善言辞,多多觉得自己犹如困兽一般,暴躁,浮躁,烦躁,像吸毒了后,突然就被断了供给,抓心挠肝的难受,总有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没有了手机,没有了电话,没有自由,只有枯燥的上课,枯燥的训练,枯燥的藏蓝色,每天都裹在可以晒出大粒盐的衬衫里,抬头低眉都是大老爷们。平时不觉得女人有多重要,被扔进男人堆里的时候才发现荷尔蒙平衡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
刚洗完澡,身上还湿淋淋的,甩甩头上的水珠,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手插着腰,盛夏里,即便是北方,没有空调的室内,跟室外一样闷热得让人窒息,如果可以的话,宁愿在花洒下面站着睡觉也不愿躺在热乎乎的床上蒸发。然而这已经是最奢侈的愿望了,每天5分钟洗澡的时间是那么的珍贵,珍贵到不想浪费每一秒钟。一手拿着盆,一手在身侧摆动,齐步走进寝室。刚进屋,多多便发现以往坐着小马扎,在床上写心得的战友今天都扎堆在一张床上,兴奋的神情表露无疑。于是放下盆,举步走过去,目光越过一个一个黑黑的板寸头,看见一个兄弟两只手里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眉头紧拧,咬着嘴唇,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一抬眼,看见了多多,立刻扑了过来,“哎,多多,猜猜,这两只蚊子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噗嗤——”多多钢板一样的脸终于绷不出破了功,“你干嘛?决定当达尔文了?”“扯淡!哥们有那毅力看个蚂蚁能看两天,我还在这受罪干嘛!看看这两只蚊子哪只是母的?”“大的吧?”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多多依旧耸耸肩给出了答案,“好!6比5,公的拍死,母的放了!”“你没病吧?就母蚊子咬人狠,养着它等着进化成女人给你?”“这院里凡是母的都是稀有的!哥血多,给它点不算啥,哪天它要是良心发现真变出来个蚊子姑娘,哥就圆满了!”“神经病!”多多摇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照顾到那位思“母”心切哥们,走回到自己的床边。闭上眼,眼前晃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那双大大的眼睛尤其让人心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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