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可能我上面的话严重了一些。
因为这个话题有些艰涩,为参加讨论,早上特意搜出梵高和毕加索的作品又揣摸了一会儿。不能不承认,数千万美元的拍卖价,说明受众的强大,面对自己不习惯或者不理解的事物,仅仅立足自我好恶的评判是容易偏颇的。那么这种现象能否解释为类似天价君子兰的炒作结果呢?我觉得不能,原因下文再叙。
先从狼兄的第一个问题聊起,为什么几十万人写诗,及格的就那几个?
这个规律不光对时代的宏观统计有效,就诗人个体而言也一样成立。我们知道的不少著名诗人,能给人留下印象的佳作却只那么几首甚至仅仅一篇。诗仙李白算是产量质量双料指标的冠军了, 在他的数量众多的传世佳作背后也同样有着基数庞大的应酬凑数之作。全唐诗一眼扫过去,能一把揪住你的眼神心魄的作品如果用俯拾皆是来形容就稍有夸张,虽然能入选的从语文角度应该都是及格的。
嘿嘿,如果有朋友问:你老几啊?说全唐诗不行,自己写几首出来!
无条件投降,这个及格水准的要求确实很难达到,但是不能因为我只会煮面条,就失去了对酒店菜肴可口与否的评价权力。面对消费者,他们的感受是产品或者作品最终的裁判。
诗歌与其它形式的文学作品的一个重大区别在于其体现的仅仅是灵感的一现,也可以说是灵感中的灵感,灵性中的精华。摄版恰好刚争论过摄影和照相的问题,类比过来,诗歌就是区别于电影的正宗的“摄影”了,大量地充斥于网页的“照相”则仅仅模仿了“诗歌”的形式。诗宜取意象或思想中最激烈最动人最“撩骚”的一瞬定格,故难得难求,稀少若红楼妙玉的梅花雪茶。
回到梵高的画作上来,以向日葵为例,其构图和色彩远离真实甚至不能用我们通常的好不好看来评说,但是它们确实在传达着一种强烈的怪异感,这种效果无以伦比不可复制。如果凯库勒以艺术家的身份用他梦到的那条蛇画出苯的分子式,或者狼兄用变异的蛋白质分子式描画出一砣鸡肉,都是在力图把自己体察到的难以言说的真相透露出来,当梵高毕加索们用异常的手法表达他们所嗅触到的世界的诡异和灵魂的闪光时,那些似无章法的画面就已经和幼儿园的涂鸦泾渭分明地决裂了。
虽然,我们对当年的口号式的“诗歌”深恶痛绝,但是那种号称诗不是为了表达、不是为了沟通、不求人懂、只图自赏的说法也同样是站不住脚的。人是社会动物,语言是人际交流的工具,一个人造了辆汽车却号称当床用不打算上路,那算骗鬼。长年被关在单间牢房的犯人,在放出来的时候,会出现语言障碍。自言自语的活儿玩一下可以,久了就自知无趣无所从说。
诗歌创作的具体动机和目的可以多种多样,大抵不外乎以抒情、倾诉、呼喊、呻吟.....等形态,达到信息传递的目的,产生共鸣、触动的效果。借用溯源的广告语,一切不以引人共鸣为目的诗歌都是耍流氓,虽然这种共鸣的渴求对象也可能仅针对着寥寥几人甚至不在这个时代。
相对于其它的文艺形式,诗歌这株植物的喜阴特征更为明显,喧嚣浮躁的快餐文化对这门手艺的负面影响是巨大的,所谓诗人必得有个滋阴平躁的环境, 即或诗中金戈铁马,诗人的心却是用梦境滋养着的。传闻苦难出诗人,你把他打个鼻青脸肿当下吟咏看看,大诗人也只能屁滚尿流地干活,没有给人家舔舐伤口的时间嘛。
诗歌属阴的另外一个证据是它不好卖钱,理论上的功利性最少,反映出的心灵状态最自由。职业诗人是个例外,诗人职业化了,不可避免为了计件的产量,拉出很多臭蛋假蛋,狼兄的失望感因此延绵不绝。
由于诗歌创作具有强烈的民族性,诗的翻译是极大的难题,一经翻译,大诗人哥德的诗也可能味同嚼蜡,静夜思甚至成了笑柄。西方文化的各个角落都渗透着圣经的影子,在诗歌这种凝练的形式中更无暇多余的解释。同样,中文诗歌中涉及到的典故成语也会让了不同文化圈的人理解艰难。民族性的先天格局要求诗人在创作中尊重本民族的语言习惯和特征,而这一点似乎被忽略了很长时间。
时代性是诗歌创作无法规避的另一个关隘。陈寅恪的侄姑娘陈小回忆刚开始学诗时,写了“细雨檐声清客梦,虚窗灯影静鹤眠”一联,便兴致勃勃地拿给父亲陈隆恪看。父亲看后指出“鹤”系虚假语,现代人已无养鹤者,应改为“蚕
”字,并反复告诫:“做诗要说内心话,写真情实感,不要图表面好看,弄虚作假。”这个故事兴许可以供坛子里爱写古体诗文的朋友借鉴。
不同时代的诗文不可避免会打上那个时代的烙印,但是诗的品格衡量却是大致一定的。回到阎月君的诗作上,相对于那些让狼兄起疙瘩的伪抒情,阎诗应该是不错的,但是相对于半文盲的顺口溜,伪抒情也是不错的呀。所以,我们不能只顾相对的标准,诗,还有它的绝对标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