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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糊涂书生

[原创]《书生闲话》致谢张简!45页88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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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12: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 春风、下雨、秋月、冬阳的话题,

从爱情相关的层面,

说几句。

 

其一:春风与失恋

 

春风沉薰

尤其是四五月天里,

虽也是晴日白朗郎的天儿,

清秀明晰的街景山水景致,

总是不自觉犯些春困,

午后的时间里,

似乎更适合慵懒地躺着,

卷缩在床的一角,

发散性经历着一些伤春的心思。

我想,

春风,适合失恋的人儿。

既然反正是晕晕乎乎懵懵懂懂的样儿,

那就一起来吧。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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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12: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其二:夏雨与情书

 

夏雨天里,

窗外飘飘忽忽淅淅沥沥的雨景,

倒也是可能的十分清凉舒畅,

室内呢,

些许的闷热纵容了心底烦躁的滋生和茂盛起来。

这样静谧的时刻里,

这样独自相伴了雨世界的微妙时刻,

贴近的与大自然紧密的氛围里,

我想,

适合读书,

或写点什么。

毕竟心灵深处人性的感触,

犹如久旱的禾苗被雨丝滋润着勃发着。。。

写一封情书,

沐浴在心底蕴藏的情愫炽烈里,

写着写着,

是否也会感受到一种真切明澈的人性清凉?!

 

PS:如此自然神圣的时刻里完成的情书,

基本上是百发百中的。

你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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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13: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刚吃完一碗兰州刀削面,

浑身热乎乎的。

咳,

本该写情书的季节啊。。。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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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13: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其三:秋月与谈爱

 

秋月的夜,

天穹上

明明灭灭的星河,

大街小巷口上,

微寒的风儿,

孤零零的街灯,

明亮着或漆黑着的窗户。

湖畔小桥的边上,

芦苇的瑟瑟声响,

伴随了偶尔或阵阵起伏的秋虫的歌吟。

人在这样的时刻,

是孤寂、感伤、畏寒的。

 

如此孤寂、清洌的时分,

也恰恰是谈恋爱的良机啊。。。

 

需要彼此的精神慰藉和共鸣,

需要彼此

依偎

在一起。

 

秋月时分,

依偎在一起的人儿,

会走得更远,

因为这样时刻里的人们,

心思清透明晰,

很多道儿理儿也是认得十分的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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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4 14: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么闷热的天气

 

这么衰的年纪

 

还叫嚣着写神马情书

 

谁能不被你打败?

 

 

 

动静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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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16: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同同在2012-6-14 14:04:00的发言:

 

这么闷热的天气

 

这么衰的年纪

 

还叫嚣着写神马情书

 

谁能不被你打败?

 

 

 

   不写情书干嘛呢?

 

   闷热烦躁的时候,

   正好干点正经事撒。

 

   你想啊,

   人家赤了膀子打晃晃瞎埋怨的功夫,

   你拿起一支笔铺就两张白纸,

   静下心来,

   凝神冥想间,

   那份愉悦,

   那份心潮澎湃,

   唰唰唰写就一篇情书。

   快递出去,

   那份坐卧不宁的期盼,

   那份急惶惶的寄托,

   哪一分哪一秒不是快乐的呢?!

 

   再说呢,

   春醉之后,

   荷花谢池,

   秋月冉冉升起的傍晚,

   你便可以画个小妆整了新衣揣着一颗甜蜜蜜的心儿,

   去约会啦!

 

   再到达冬阳午后里,

   与你的TA

   山涧湖畔喝茶,

   庭院深处抚琴对话,

   可有许多事儿好在做着呢。

 

   而那些只知道埋怨牢骚的庸人们,

   也只能仰慕和传诵你的好运和福气了。

 

   这样的传奇,

   这样的愉悦,

   便是从夏雨天里的一封情书

   起始的。。。

 

  

   一封情书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让你麻痹颓丧的生命里重获新涌的欲望和意志的血液;

   让你惯常无聊的岁月之中再增鲜活的生命激情!

   让你发出情书后的日日夜夜更有了奇异有趣的企盼和美丽意境。

   大家开始写吧,阿门!

 

    活着,累着,干嘛不写封情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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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0: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不晓得今儿有多少人听信了我的鬼话开始在写情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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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0: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多大的时候开始写第一封情书的呢?

   还记得落笔之前的恍惚、犹豫?

   还记得书写时的那份涌动虔诚的心绪吗?

   还记得丢进邮筒时的那种决意吗?

   还记得天天守候在门口张望骑了自行车的邮递员身影的期盼吗?

   还记得心底反复念叨的各种可能答复的忐忑和希冀吗?

 

   各种刺激的、惊悚的、欣喜若狂的、失魂落魄的、

   各种的情书心思,

   有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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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1: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给夏童写情书的情景,

   我一直记忆犹新。

   去年的冬末与她谈到这些,

   她笑了说:“你的记忆力真好!”

   又说:“我记得当时你那个朋友骑车追我送信的样子。”

   这些,

   都是发生在25年前的故事了。。。

 

   我摘几段关于我第一次瞥见她的侧影,第一次给她写情书,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情景。。。 

  

[mp=500,300,true]http://zhangmenshiting2.baidu.com/data2/music/10236714/10236714.mp3?xcode=842fce3b50cad05d043cf1c220798bc0&mid=0.68092479535947[/m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6-14 22:14:4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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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1: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85年绝对是我一生中划时代的一年。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位绝世佳人林睿。还有一位邻家淑女夏童。她们让我重新意识到:我是一个有价值的人。她们让我重新意识到:

世界,是美丽的!

 

 

 

(困兽3:南窗春晚)

 

夏童,是一个邻家女孩般的周城淑女。

我的灵魂天使。

其实,很多年后我回想那一切的时刻,很深切地意识到:如果没有她,我的灵魂天使,我也许不会活着在这个世界上了。

百里挑一的女子,给予你爱情。

万里挑一的女子,给予你灵魂。

我绝望到想自杀的崩溃时刻,便去敲那扇南窗。南窗后有我的灵魂救赎天使----夏童。一个将我追逐情爱的欲望化解为纯净友情的女孩子。她让我明白了我自身的价值。她让我明白了男女之间的情感不仅仅是上床和婚姻。她让我记起了:我是一个“人”。一个有生命尊严的人。

她是一个邻家女孩般可爱可亲的小城淑女。一个骨子里优雅的女孩子。

她和我的外婆,不谋而合地让我困顿暗淡的西十字街岁月,富有了一种人性救赎的光辉。

 

 

“瞎子招子亮啊!”

我嗖地刹车,定住了身子。米三瞬即赞叹了那么一句。

八五年五月下旬春深夏初的黄昏,拐过西十字街,刚过了糕点厂破败的门面,我嗖地刹车,侧脸向那糕点厂东侧隔了两间的缝纫加工衣衫的小店里望去。略微拖后的大个子张小剑和米三也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米三的语速缓慢低沉,似有倾倒的佩服。

我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立在那个店里。

街对面光线幽暗的小店内,堆积如山的服装中央,一张缝纫机旁,亭亭玉立了一个动人的颀长身姿,白底碎蓝花的连衣裙,飘逸黑发垂腰,手臂轻舒。气质优雅似一朵幽兰花儿。

“漂亮!”大个子惊叹道,他肯定刹那间瞥见了十米之外她的脸蛋儿。

“那肯定是她的车。”米三说。他说的是店门口人行道的梧桐树下那辆蓝闪闪的小自行车。

女孩走出来,灵巧地把手中的坤包唰地一下扔进笼头前的车篮里,扬腿上车。从我身侧飞逝向前而去。好一副白净的面容!微宽的额角下大眼睛一副傲视的神情,细巧精致的五官,嘴角似有轻微恬静的笑意。瘦棱棱的白嫩手臂优雅把握着车把,垂腰的黑发悠扬飘然,乳白蓝碎花的裙角也在春暮黄昏的风中鼓鼓飞摆起来。

“怎么骑那么快啊!”大个子急了转脸对我说。

“瘫子那儿还去不去啊?”米三重又骑跨到大个子的后座上。我们原本是去东街的岑小志那儿打牌的。他在公园路看守所门前摆了个打字摊,专门给县政府打字油印一些文件比较有钱。他是一个双肢瘫痪坐在床上只有八十公分的残疾人。

“不去!”我猛然回答。朝向远远隐没在人流之中的飘飘长发骑车追上去。

中十字街左拐,疾疾沿着河岸到了高拱的西风桥上,前方的长发女孩已猛拐进左手边的一个院落里去了。院落门口有个壮大的男人赤膊在拼命扇动一个煤球炉子。那个院门倒哐当一声,关闭了。

西风桥缝隙巨大的桥板下面,发黑浑浊的河水漂浮了许多肥胖圆圆的野萍叶子。四下的河坡上的泥土里,散落镶嵌了许多破裂的白晃晃的贝壳。一片凌乱稀烂的景象。

我想起来,外婆曾经在身后一百多米芦苇摇曳的位置扔掉过那只白瓷观音像。

“这是姚胖子的地盘。”大个子说。

 

“这个院子里绝对没有你们说的那个人!”姚胖子肯定地摇头。他练过举重的胖肉在晚间九点多的夜色下闪耀了汗湿湿的光亮。

“废话!再想想!妈个屄的,我们明明看见她进去的。”米三打着饱嗝语无伦次含糊地说道。他抱着瘫痪的岑小志由大个子骑车驮着我们四人去海春轩吃掉了岑瘫子十五块钱的丰盛晚餐。他和大个子喝了一斤白酒六瓶啤酒。抱着岑瘫子回家的时刻差点把怀中的岑瘫子掉下车去。他此刻说话的舌头已经打结了。

“胖子,再想想啊!”大个子又把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描述了一遍。我默然吸了纸烟,听他们喧嚷。巷子里的窗户里已是万家灯火荧荧,巷道里一片幽暗了。

“想起来啦。有这样一个人! 是与这个院子里的姑娘的同学经常来玩的!叫夏童!我以前一个老师的女儿。”姚胖子拍打了脑门儿很兴奋地回忆起来。“你们真会找啊,那可是个大美女啊!”

“住在哪里?”我问。

“城北中学那边。”姚胖子回答。

“走啊!”大个子甩掉手指夹着的纸烟。烟蒂闪耀了半明半暗的火花撞击到黑黢黢的墙壁上,垂直下滑。

穿越与北关桥并列的东亭桥时,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十点左右的深夜了。桥下汹涌的串场河水荡漾着粼粼的月色。幽深的远处河坡下,隐约传送上来几声蛙鸣。

四周大块的空旷映衬了满天的星斗晓月。

当年少年的我和大个子随了黑子也是从这座桥插入进周城深处去与宗健决斗的。

我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几次的。在黄昏里的玉米地里掰嫩玉米吸食那些白浆,在月色下的竹排上看人钓鱼。

过桥便是城北中学。

 

“就是这家。”姚胖子压低了嗓音鬼祟地说。

一栋四方的小院子。门扉紧闭。一副完好无缺的对联工整地贴附在门板上面,黑暗里辨不清对联的字迹。似有飞龙舞凤的遒劲。门前的巷道偏狭幽暗,红砖的围墙后面有突峙的果树冒出头梢来,在幽幽的月光下,一种枝桠繁茂沉静悠然的景致。靠新开大路的院子西侧,有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一扇面南的小木窗户,糊了白纸,白纸玻璃窗户的后面是一道厚厚的窗帘。

长发女孩就住在这个南窗后面。我下意识地想到。

整个儿小院,静悄无声。

我挥手,离开。去到西侧新大路一百多米后面的国道上。

这条国道一直往西北去,就是小左的钼酸厂,可以通达到地区市里。一直去往东南,便是南通市。国道的两侧是无垠的农田。四下的蛙声已然如交响乐团一般呱呱呱呱嘹亮地在奏鸣。

这条周城北郊人车稀少的国道,其实是周城人谈恋爱逛马路的黄金地段。我和睿睿曾经多次漫步在这条夜幕下的国道上面。

“你们回家吧。我去找人侦察一下看看她在哪里上班。”大个子说。

我仰望了星空,想着那个女孩的倩影。

矜持傲视的眼神,恬静笑意的嘴角。长发飘飘,瘦棱棱四肢修长曼妙的身姿。一个活脱脱清纯灵秀邻家女孩子的模样儿!

 夏童,我要征服你!我默默地想。

 我躺在西十字街北关桥巷12-2的西厢房里,仿佛看见了黑暗世间一朵摇曳明锐的火光。

 

   早晨八点,我和大个子米三准时到达北关桥下五交化公司。串场河北岸的五交化大楼,紧挨着许梅生在的那栋纺织品公司大楼。杨小冬便在那个纺织品大楼里面上班。

   杨小冬那次看见我的时候倒也没用打招呼。自从小学一年级第一次在南校古朴的文昌庙里瞥见西天雨后彩虹映衬下的她白净的小脸儿,自从我们二年级每晚每晚去西十字街水泥舞台上去唱沙家浜一次又一次的握手,我们似乎再也没有说话过。除了那次我用砖头砸破她身边的窗玻璃。

   自然,此时此刻,我更没有料想到杨小冬竟然鬼使神差地改变了米三的命运。

   大河的水面上,有突突冒了黑烟的小水泥船,迅捷剖开水波劈浪前进着。米三说那是拖拉机改装的小船。

   夏童就在这幢五交化大楼里面上班?我的心儿有些嗵嗵跳。禁不住按按衬衫口袋里面我写的一封信。

   “不在。在工业局大楼上课。上电大。”大个子进去找人问了回来说。他戴副大蛤蟆镜,貌似黑社会的老大。他昨天夜里已经找了几个人了解到了她的基本情况。

   “他们都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说那个姑娘很高傲的。”大个子那样说。他的嘴角流露了一股明显的自嘲意味儿。

   

   周城广场的西南角,矗立了纺织品商场。夏花儿上班的那个宏伟气派的落地玻璃窗墙的大商场。我与睿睿雪夜轻舞的那个商场。商场的西侧隔壁,与消防大队间隔的中央,便是那座工业局大楼。

   八点三十整,我出现在工业局大楼四楼的电大教室窗外。窗户下的座位上,是那个长发飘飘凝神捉笔在听课的夏童。

   “她已经是你笼中的小鸟了啊哈哈。”下楼梯的时刻,米三调侃我道。

   “小明霸道啊。他只要最好的呵呵。”大个子揶揄说。

   “那就坐着家里抽烟等死?”我反驳道,每人发一支大前门。

我们三个人在楼梯上哈哈大笑。

我们四下游逛,走到对街新华书店旁的巷子里,吸烟闲聊着。大个子的眼睛不时紧紧盯着工业局大楼下拱门形状的门洞口。

周城广场一带,是周城新兴的市中心。

广场西南块的纺织品商场和工业局大楼后面是周城一中和“城河”体育场。

广场西北块,正对了工业局大楼的位置,新周西路的对街,是新华书店和后面的周城人民医院。

广场东北块,新周东路的沿街,则主要是周城最大的周城人民商场。我妈妈新搬进的儿童服装厂。周城粮食局。周城建设银行。周城石油公司。周城新长途汽车站等。建设银行与石油公司夹着的巷子里面,是睿睿的家。

   广场东南的一片是周城饭店。一座五层的去年还算是周城最高的楼宇。周城老汽车站。以及周城师范学校和周城镇干部居住区域。

半年后周城镇用一块那里的地皮以及六千块现金置换了我家北关桥巷12-2号的老屋。我的新家,距离河对岸新周南路上的小葵花商店步行仅仅需要四分钟。距离我和睿睿雪夜拥吻的海春轩深处的十字巷口,只有一百八十七步。

   周城广场远离了旧城的居民区,入夜则空街无人,万般萧瑟。此刻的阳光灿烂里,倒也有一番熙熙攘攘闹市的景象。新华书店侧边广场的街心公园憩园里,蹒跚学步依依呀呀笑脸的孩童,守护着孩童的眉飞色舞的爷爷奶奶们。捧着茶缸慵懒散步吸烟的人们。大街上疾奔的掏着毛巾擦汗的三轮车夫。歪歪扭扭骑了自行车莽撞飞奔的年轻小伙们。大红大绿进城购货访友正在东张西望的乡农们。

   犹如一幅生动的小城风景画儿。

   “出来了!”大个子突然惊叫道。

   对街门楼下,颀长挺拔的身影,蓝闪闪的小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冲出来右拐上了人民商场门前向北的大道。

   我掏出口袋里的信封,递给大个子。他一把抓住了,轻摆长腿上车疾驰尾随而去。急了赶着像去送一封鸡毛信。我和米三也急急蹬车跟着。

   人民商场北面高高的河垛桥上望下去,向西的沿岸,前后两部疯狂疾驰的自行车身影。墨镜黑衣的大个子有如在追逐一只衣裙蹁跹的花蝴蝶。我和米三看得哈哈大笑。叉开腿停车抽烟等候着。

   “哎呀,周小明吗?老同学啊!”

   有人从身后大桥的人行道上跑到我面前。啊,眯眯的细眼睛,两路黄龙鼻涕?蒋鞋思!

   我热情与他握手。他很开心而兴奋地与我攀谈起来。喋喋不休叽里咕噜说了很多断续的人和事。我有些诧异地发现他的眼神根本不在看着我。

   “你不知道啊?那是个神经病啊!”米三等蒋鞋思离开后对我说。我怔怔地望了远去的蒋鞋思的背影,心底莫名的悲哀。从小学到中学,他一直就是那样的肮脏和卑琐。怎么现在又沦落成了一个神经病呢?!他一个弱视的神经病怎么还记得我这个老同学呢?!

   “送出去了。送出去了。”大个子报功似地返回来。满头大汗。

   “骑得真快,我差点没追上她就快到家了。”

   “怎么交的撒,汇报汇报撒。”米三问道。

   “啊,我直接挡在她的前面。她差点摔下来。哈哈。我问她认识周小明吗?她反问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认识。一脸正气啊。哈哈。”大个子还在抹汗。

   “人家当你是坏人了。”我说。

   “你以为我们还是好人啊?”米三嘎嘎狂笑起来。

   “我就跟她说了,你不认识周小明?那你活着干嘛的?!我着急地跟她说你不认识周小明你过的什么鬼日子啊。哈哈,她立刻脸色就变了。我把信塞她手里说好好看看,珍惜珍惜你的人生吧!”

   我们一起大笑不已。

 

   残春初夏的阳光,铺洒下来,卷起袖子的胳膊微微感觉有些烤灼。河垛桥下涌波的河水,扯帆挂浆的小船,青草柳树的河岸,两侧的田野屋舍,一片迷人的景致,倒更清明秀朗,一直往西延伸到东亭桥和北关桥下去。

 

   晚上在西十字街我家巷口的工人文化宫楼上跳舞,碰到“四脚白”的贺老二。他的哥哥贺老大是我们的朋友。他是与许梅生的弟弟一帮玩的小朋友。米三又问他打听夏童的事儿。

   “我见过啊。美女一个!她们是三个要好的女孩经常一起玩的。一个叫任燕子。一个叫冯梅。我认识任燕子,和冯梅。任燕子是市中心幼儿园的老师。冯梅是我们院子里的隔壁邻居。她爸爸是我以前的高中数学老师呢。文化大革命苏州下放来的一家人,她在邮局上班。苏州人也很漂亮的。任燕子是市幼儿园的老师,她喜欢跳舞。那个夏童与许桂生和我们还一起跳过舞的。”贺老二一直期盼了我能教他几套探戈的步子。终于有了讨好报功的机会,他和盘托出。许桂生是许梅生的弟弟。应该与我的弟弟是同学。分配在周城广场边上一个中国银行里面。晚上就喜欢挎着个笨大的吉他扫街。我不是很喜欢他。他跟我学了一段时间跳舞,我算他的跳舞启蒙老师。可是很多人告诉我说他只说他是跟着电视节目里面学的。

   “你明晚约任燕子跳舞。说我请她。”

   我对贺老二说。我想,幼儿园的老师开朗活泼容易接近一点吧。

   “一定。一定。那你老人家要教我动作啊!”贺老二欣喜地连声答应。他笑的时刻,嘴巴大大咧开着,双手空空地端着,表现出一股热情。

   “干脆,到你那个河垛桥下的新房子去。准备点啤酒香烟,让老周指导一下嘛。”米三不失时机插话说。

   “行!那就说定了明晚七点半。我保证什么都准备好。我保证把任燕子请来!说定了。”贺老二说话的时候,半举着右手,好像在教堂发誓一样。

   “好日子开始了呵呵。”米三诡笑了说。“明天下午先去瘫子那儿罗马呀!”,他总是想去赢岑小志的钱。

   工人文化宫四楼一间教室模样的房子,现在是周城唯一以交谊舞培训班名义可以公开跳舞的场所。并不是一个正式营业的舞厅。教舞的老师是我小学数学老师陈老师南京市艺院归来的两个女儿。与杂志上登载的舞步一模一样的中规中矩。

   蔡元应该算是她们的老学长了。不知道那个中国猿人后来是否顺利找到了老外结婚,不知道他是否如愿以偿去到那塞纳河畔卢浮宫里?

   姐妹俩不时示范了给观众看,姐姐走了男步妹妹走了女步,姐妹花蝴蝶一般在窄小的空间里旋转。我不禁回想起她们小时候在北关桥巷尾小河对岸的家门前,弹琴练歌的情景。小学中学大学,然后返回周城做个音乐老师,晚上再来文化宫跳舞?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猛吸了一口烟,感觉有些振奋,又感受到一种失落。

三姐妹?那我应该先认识任燕子,然后是冯梅。等她的两个好友天天嚷嚷我的好话时,我再去面对那南窗下幽兰一般的邻家女孩儿夏童。我下意识地选择了如此迂回复杂的接近途径。

因为“第一美女风暴”刚刚过去两个月,我正是周城市井里恶名昭彰的大坏人一个。

因为,冥冥之中,我认定:她值得我这样去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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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1: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困兽4:周城淑女)

 

 

 

   任燕子是个相貌性情甜甜的女孩子。

   一个爱笑的女孩子。

宛如深秋天里的菊花。绚丽,热烈,活泼,笑靥恬静。

 

   “这位是任老师。周城中心幼儿园的名花啊。”贺老二一本正经摊手介绍说,瘦削的贺老二曲腰摆手模仿电影上那种社交礼仪的样子,因为他个子矮小,反而他的手臂倒故意抬举得很高,与草炉烧饼店的老头王麻子举臂托饼的手势一模一样。滑稽而有趣。他瘦骨嶙峋的身子弯弯曲曲地很搞笑。

   天花板上悬挂的霓虹灯闪烁了对面一副清丽明月般的脸蛋儿,笑眯眯的一双俏眼睛,匀称窈窕的身姿。杏黄色连衣裙。一双肉脚没穿袜子,直接踏着高跟的凉拖鞋里。十个脚趾涂抹了鲜明的艳红色。

   “老师好!”我双手贴着裤缝,垂头深度鞠躬下去,用了虔诚的信徒嗓音问候道。清晰地盯着那迷人的脚趾头。

   哈哈哈哈,任燕子扑哧放肆地笑得花枝乱颤。左手掩了小口,右手猛力一推我说:

   “嗨,别笑我了。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你啊,周城迪斯科王子啊!我哪能做你的老师撒!”她倒是个率性口快,好交道的人。

   “第一美女事件”和“上海歌舞团事件”,让我的名字在八五年的周城成为家喻户晓的风云人物了。

   我挽了任老师的腰肢跳舞。贺老二搂着他的小个子女友,还有黄三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女孩,一旁模仿了我们。

   米三心满意足坐在墙角大口大口喝冰凉的啤酒。贺老二早就预备装满了一个大菜篮子十几瓶啤酒,还有三包良友的纸烟。

   任燕子的腰肢有窈窕的肉感。腰身纤细,但有柔润的肉。手掌轻托了很舒适。舞蹈身姿,舒展干净,她倒是一本正经当了舞蹈在跳的。活泼正气的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子。贺老二小两口的瘦身体总是紧紧搂贴在一起,像揪扭的摔跤手。文青的黄三则一面应付了对方的踩踏,一面瞅了我们的步伐然后扭脸再一本正经教对方步子。他那个胖乎乎的女孩同事有一双圆圆大大撩人的凤眼。红艳的嘴唇乖巧地撅着。胸脯有明显鼓鼓的样子。墙角里的米三连续不断地把啤酒瓶举到嘴巴上咕噜咕噜往里面灌。狂吸了美味免费的纸烟。

   下午我和米三,与岑小志在他看守所门前的打字亭子里面鏖战了两个小时。无功而返。

   “找钱!”瘫子每次输了就那样大方地拍出一张簇新的十块票子。他的赌品极好。我和米三只得说等会再说没事没事,化装了大度义气。我身上有两块六毛钱,米三有一块三。每次赢钱一块两块的,我俩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化不开那张十块的票子。那样的票子,岑瘫子掏出来的时刻,满手捏了厚厚的一叠!

  “找钱”“找钱”“找钱”,后来听上去倒好像岑瘫子对我们示威的宣言。 岑瘫子身高八十公分,一个大头就有身子的三分之一那样的大小。其实是个很有灵慧聪明的家伙。他认识一个周城人武部开摩托车的战士,几个月前的冬夜寒风里,他竟然唆使那个战士偷开了三轮摩托去田河镇附近的乡村国道上拦截货车罚款。

   他安坐在车斗里,罩着个大盖帽儿裹着军大衣。战士拦下个货车就把司机押送到他的面前。“报告首长,人带来了请指示!”,他便煞有介事地说,“人家也不容易。罚款五块!”。后来事发他被关进号子里第二天警察就赶忙释放了他。因为每次撒尿大便,总要警察抱着他帮他脱裤子端着他的屁股去完成。

   他的跑得快也打得很精明。我和米三用尽了手势暗号,总也化不开那张他妈的大票。一会儿又让瘫子赢了回去平了。然后再反复。折腾了半天,也没有化开那要命的十块票子。

   播放萨克斯风贴面舞的时刻,我退回到墙角喝啤酒抽纸烟,看米三顽强地搂住一直在推拒他的任燕子。我可不想被她当个坏人看。 想想刚才米三咕咚咕咚豪饮了啤酒的姿势,我不禁回忆起曾经与潘华一起的日子。心底腾地有些伤感。

白面郎君一般的潘华已经被枪毙快一年半了。

 

   从河垛桥下送任燕子回中十字街的家,欢声笑语一会儿便到了。她告诉我她以前学过民族舞。她有两个好朋友冯梅和夏童。

   她的家,在中十字街口往西的寺街周城最有名的“周记”豆腐店背后的石板巷子里。五福堂巷。那个豆腐店与我家北关桥巷口的王麻子草炉烧饼店一样有名。它的茶干和豆腐总是吸引了长龙似的排队,有如周城桥早晨固定的风景。我小时候,外婆时常牵了我的手儿,静悄悄安心排在那个队伍里面。

   “你说你喜欢看书写小说。能让我看看你写的小说吗?”她站在家门口问我。威严古朴石栏铜环的黑漆大门。俏丽生动的黑闪闪的眼睛。

   “好。明天早上给你送去。”我点头答应说。 走回到西十字街中央时,我突然回忆到黄三那个性感胖乎乎的女孩子叫汪萍。

 

    天井里,小花猫喵喵叫唤着,对了子夜天空上一轮明湛湛如钩的月牙儿。时有轻舒的风儿漫溢下来,透浸到那高大的楝树枝桠中,茂盛的玫瑰花月季花丛里。以及低矮趴伏在苗圃里艳艳的晚婆娘花叶上去。

   我赤露了上身坐在小竹椅上,守了门槛边上方凳上一摞的白纸,吸烟凝思,想写一篇可以代表我的文化文字的小说来。二十五支光昏黄的灯影,落寞照射了我和门槛前一小块幽幽的天井。

   “不要做作家。做作家是很危险的。”

   那是外婆给我的临终嘱咐。

   新近风行的几篇《你别无选择》《蓝天绿海》《空中小姐》《浮上海面》显示了一点叙述的先锋时尚:片段,调侃,揶揄,幽默,反叛,跳跃。提供了一些更富有生动情趣的阅读快感。究其内涵本质,也只是一种文字层面叙述结构层面的革命探索。一种蜻蜓点水的惊艳表演。终将归类于“专家小说”,好比王蒙他们的“词曲性的小说家”一样的宿命。

   毕竟他们的文字缺乏了一种粗粝的质感和深邃灵魂的支撑,过于追逐了一种简练而漂浮的华丽。中国的小说家,最终都将成为类似辞赋大家那样的文章形式与文字考究的杰出分子吧。

这是出版的审查制度造成的必然性。

这是他们的挣扎、妥协、放弃的证明书。

这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怯弱和变异的物证。

 

   沉重的大钟敲打了两点。我浑身一惊。如此愤懑下去恐怕明晨是无法交差了。刹那间我决定写两篇东西。

   一个现代诗:《杰琳,不要扔下我》。一种绝望的情绪。一个小说:《蔡元的逃亡》。一个理想实行过程里的意志力的力量。

   早晨八点十分,我完成了两篇文章。汗流浃背精疲力竭。 一篇现代诗《杰琳,不要扔下我》两千五百字。一篇小说《蔡元的逃亡》两万六千字。 九点整我在新周南路老车站后面的中心幼儿园门口把四十八页的文字交给任燕子的手里。

   我右手的手指上被钢笔磨了硬硬肿起的泡泡。僵硬酸麻。

   走出幼儿园小路回到车站旁阳光灿烂的巷口,我突然怔怔地站立了许久,我回想起来那个雪夜我和睿睿相拥亲吻在这条巷子深处的情景。我站立的位置,距离我亲吻她的十字巷口,大概只有三百米。

   宛如昨日。

 

   九天后的中午,我去幼儿园门口等任燕子。

   “哎呀,我看完了。写得真好!冯梅借去看过。昨天又被夏童借去看了。你不会怪我吧。你真是个大才子!” 病毒依照预想的途径在传播。她又对我说:“冯梅想认识认识你呵呵,行吗?我们晚上去她家里玩喝茶好吗?”

   我极其意外而欣喜。周城年轻的男女相邀一起喝茶,几乎闻所未闻,除非是恋爱中的情侣。

 

  冯梅,宛若一株清凌傲骨的寒梅。

  一个面目姣好,体态精致的苏州家世的女孩子。

  古典高挽的发髻,水灵灵的眼睛,肤白赛雪颀长略显丰腴的体态。那种紧致圆润的丰腴。纯黑的贴身背心和紧绷绷的短裤。手臂,大腿露出妍丽的白皙。胸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白肤黑衣舒展灵动的仪态,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周城女孩子。犹如一个贵族的小公主。

  “哦,周小明!请坐。”她很自然地摆手示意让我和米三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丝丝缕缕的藤蔓拂绕了我的面颊。

   院子小巧玲珑,似有我家天井的一半左右的规模。大概在四十平米。

   院子里另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一道缝,扑的一声又紧闭了。好像是贺老大探头张望了一下。贺老二说过他们邻居之间从来没有说话过的。说冯梅的爸爸是个很严苛的老头。 墙侧的花坛上一排青竹。枝叶在中天的盈月下映衬了幽幽的光亮。

   “很奇怪啊。”环顾左右,我故作随意地说道,一面注视了她摆弄了小木桌上的一套红褐色紫砂茶具。

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淋顶,洗茶,洗杯,分杯。柔指轻弹,犹如抚琴。

“呵呵,怎么奇怪了撒?周大才子刚进来有什么新发现呢?”冯梅侧脸问我,牙如白糯。字句是地道的周城发音,声腔却宛转轻盈如流莺。手倒没有闲着。

   “我的家与这里直线距离只有三百米。可我从未见过你!”我接过她双手奉上的一个酒盅大小的茶杯。她们的这个巷子,与北关桥巷并行,中间隔着工人医院和工人文化宫。而她的家恰好在文化宫的后面,她家门前的墙外面,应该就是工人文化宫的灯光球场。

   “哎,哎,那是茶洗,洗茶杯的哎!”冯梅突然疾伸手喝止了米三端起的一个最大的粗碗。米三惶急了说“啊,大小姐喝茶还真麻烦”。 咯咯咯咯,任燕子笑得后仰了身子,小竹椅吱呀吱呀摇响。

   “我四岁随爸爸下放住在这里十六年了也从未见过你呀。还真是奇怪!”冯梅笑了对我说。

   “你闻,你闻闻撒!”任燕子举着一个细长腰身的杯子凑近我的鼻子下面。一股儿沁人心脾的乌龙茶暗郁的香味。

 

   冯梅的家,在西街宁树路上三元酒家斜对面的火星庙巷子深处,距离北面黄红玉家隔壁的茶水炉子只有五十米的样子。那个周城名闻遐迩的大洋井,便在她家院子东面的隔壁。工人文化宫的灯光球场的围墙,在她家门前的巷子里。那个巷子的深处,住着姜小堂。

   大洋井,是日本人占据周城时期挖掘留下的。井口如我家天井里黄龙水缸口那样的规模。四季满盈盈的水。我小学里时常与小新他们滚了铁圈路过这里幽静的巷子。我喜欢趴伏在井口注视那快欲溢满到井口的水波里一荡一荡的自己脸的影子。手儿够下去触摸了井壁细滑的青苔,迎了水汽,有一种特别陌生新鲜的刺激。

 

   几句话之后,我才明白我们因何从未见过面。

   冯梅随家来周城后,一直读了小红花小学和周城一中。与我的景范小学与永红中学的普通人家的土路子南辕北辙。她是那种书香门第家教严谨的女孩子。

   “竹子很美啊!梅兰竹菊,怎么只有竹子呢?”我吸了纸烟,舒畅地吐出一口气。问。

   “你还懂得这些?”冯梅诧异地凝视了我。也顺势看了看清粼粼笔直的竹子。

   “他什么不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任燕子玩笑地调侃我道。

   “瞎子不出门,全知天下事啊。”米三也高深莫测地附和了一句。一面说了,一面还抬手捋捋已经摩丝定型的头发。哈哈哈哈,我们一起笑了。他是在调侃我的深度近视眼。

   “爸爸妈妈没空伺候花草呢。也养了一些盆景。喏!就是没有你说的那些高雅珍贵的品种。”冯梅手指了花坛砖堆上几排坛坛罐罐。

   “遗憾啊。”任燕子冒出一句不是很合适的感叹。

   “一点也不遗憾。我知道为什么没有养那些珍品。”我忙打岔说。三双眼睛一齐唰唰盯着我看。

   “世间万物,人为本。”我接过冯梅又双手奉上的一杯佳茗。一饮而尽。点燃米三塞进我嘴巴的纸烟。他也喜欢听我神侃。 “人比花俏啊!例如我们的任老师!”我抬手对了凝视在听的任燕子说,“灿烂明快的性情,热情,大气,美貌如花,铺天盖地的菊花又如何?!” 咯咯咯咯,任燕子笑掩了脸儿,略微有些羞涩。

   “等于说,菊花已经有了撒!”米三也嬉皮地端起一杯茶仰脖喝光。

   “那梅花呢?”任燕子恢复了她的俏皮,追问道。

   我佯装大幅度动作一字一板地瞅瞅夜空的朗朗满月,稀疏抖颤的藤蔓,身边静悄悄的翠竹花草,然后停留了凝视在对面冯梅的脸庞上。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我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用普通话吟诵了林逋的《山园小梅》。然后猛吸了一口纸烟,欣赏满院刹那间静悄下来的气息。

   “凌寒独自开,气质品节赛霜雪。贵如宫廷的格格,美貌呢?如我眼前的冯梅。近在咫尺,却只能仰视。哈哈!”说得尽兴,我轻狂地靠了椅背,伸长舒展了双腿。惬意地吸了纸烟。放松而愉悦。

   “你是一本书一盏灯啊!什么被你一说都透亮了。”冯梅笑吟吟地赞道。

   “他本来就叫‘小明’啊”,米三忙说了一句。并立刻为他自己的幽默扑哧笑出来。他不知道绷着脸说的幽默,更赋有幽默感吧。

   “说得真好!那么兰呢?再说说?”任燕子的神色也有细微认真起来。

   “满园花枝俏,唯有兰花缺!”我腾地似有如水的伤感压迫了心头。瞬即又赶忙补白了一句对了意兴阑珊的任燕子说:“就你们两位大美女,我还说谁?不至于连米三也说进去吧。”哈哈哈哈,几个人一起笑出声来。随性的话语笑声,随了盈月泄地的荧光,与四周围拢的石坛青墙藤蔓花草似有若有若无的轻触。

   “你是一个用心的人。”冯梅突然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道。

   “我知道竹子是谁了!就是你,你瘦得像根竹子!”任燕子指着我,尖锐的笑声刺破了宁静小院的上空。

    出了幽静的小院,踢哒踢哒走在火星庙巷子里的宽石板上,米三猛然回首跟我说了一句:“扎花子(找女朋友)如此的境界,周城再无第二人!服了!”

   “其实,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说说话儿也是一种生活吧!”我说。“倒也是啊!”米三点点头。

   三元酒家、剃头店、工人文化宫、北关桥巷巷口。我们分手。

   米三回家去睡觉。他的家,在中十字街口过去周城桥靠近人民剧场这边的西北的河岸上。我妈妈厂里的一个老裁缝王有财的家,也在那里。

   我回到小天井里的西厢房。睡觉。

 

   西十字街的岁月里,我这样日复一日折腾在读书思考陷入的思想黑暗和追女孩子憧憬的幻觉光明的双重颠簸里,是我与这座世界发生关系的唯一动力和途径。

   是我这个生命体,唯一的存在形式。

   其实,我并不想去完成读一本书,或睡到一个女孩子的任务。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只是本能地活着。

   肮脏,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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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1: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羽扇纶巾4:幽兰花醉)

 

 

   我敲击了黑漆厚木大门上的铜环喊了任燕子的名字时,夏雨淅淅沥沥下大了。

   我伫立在飞檐雕石的门楼下,感受到刚才还晴朗朗九点的天儿,有些暗淡了。时有雨水的八月天,距离我急就的小说稿子约有一个半月了。到了任燕子幼儿园放暑假的季节。也是夏童电大的暑假里。

   “哎,你很准时啊!”任燕子开门引我来到院子中央。原来是对峙的两栋屋舍。北屋是高梁方砖的明清旧舍,南屋是后建的新房子。窗户下的院子里有低矮阔大的芭蕉树丛。冯梅从幽暗的北屋里挥手跟我招呼。

   “那位是夏童啊。我的好朋友。我们在跟我妈一起包饺子呢!”

我顺势朝北屋的白身影点点头,便随了任燕子踏进南面新房里面靠巷的房间里。冯梅也端着一杯茶跑了进来。双手奉给我。

   粉红蚊帐,被褥床单,折叠齐整。墙壁上几幅彩色电影明星的广告画儿。我被任燕子安置在正对了房门窗下的藤椅上。她们两个并肩坐在我左手的床沿上。

   我想起刚才瞥见的北屋里面那俏丽的白色衣裙的倩影。想起贺老二曾经告诉我的许桂生问过了夏童说绝对不可能与我这样的流氓打交道的,更谈不上一起跳舞了。有一些忐忑。

   “周小明,最近又看了什么好书啊,说说?”冯梅问我。她的语气自然而亲近,好似我们是熟悉的密友。她的嗓音真的很好听,也许是天然遗传的苏杭风韵,也许是话务员的职业使然。我猛然意识到其实她冷矜的外表下是一个具有个性特质魅力的女孩子。奇怪的是我从未同时爱上两个女孩子!

   “我啊,我很少看书其实。文盲一个吧。”我支吾地回答,掏出烟盒看着任燕子。

   “抽吧,抽死你!”任燕子走出到外间的堂屋找回来一个浅蓝的瓷烟缸,搁在我手边的小几上。又说,“你算文盲,那我们算什么呢?”嘟了嘴俏皮做了气恼的样子,然后咯咯大笑起来。冯梅也附和了在笑。

   “人家学问高了呢,已不用读书了呀!”冯梅说道。

   雨,噼噼啪啪有力地跌落在芭蕉树叶子和关起的窗户明净的玻璃上。闷闷脆脆地响动。清透的光线下,我们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人生说喜怒哀乐有趣无趣的事儿。

   “周小明,给我们朗诵一首英文诗好吗?我想听!”冯梅扑闪扑闪的眸子紧盯了我说。垂落在床沿下的柔润的白腿微微前后摇晃着。

   “不忙啊!等我叫夏童!她喜欢这些。”任燕子慌忙冲出去。

   她一步踏进房间。她出现了,恍若天仙,伴随了雨中清风儿,悄然站立在我身前。

“你好!”,她大方握住我匆忙起立的手。

一副极纯的邻家女孩的形象!

发式呈凸字山峦的起伏,中央显高,两侧自然披散下来,几缕细碎的青丝紧贴了耳廊将一副白净净的瓜子仁脸蛋儿护佑成椭圆的可爱模样。两道挑起的细眉下微微凹陷的大眼眶,一双黑潭幽深湖水般的风目流盼。眉宇间流闪了丝丝警觉和倨傲,而高挺的鼻梁下略瘪口型的嘴唇微启,露出细密的贝齿,应和了面颊上浅浅的酒窝优雅的嘴角浮现了隐约灿烂的笑意。挺拔颀长的脖子,修长瘦瘦的四肢。一件双绉真丝雪白的连衣裙,胸口处钩织了波浪形的花饰。披肩垂腰的飘飘长发。尖细高跟的黑色凉鞋。嗖地一个轻灵的转身,发丝,裙摆迷人地眩动,她坐到离我最远靠近厢房隔板的床沿上。笑吟吟望着我。

她深潭似的黑眸,有如一只警觉倨傲的小雏鹰。而她的酒窝嘴角,却似让人垂涎欲滴的可口樱桃。颀长的脖子,迷散的发丝,更应和了脸庞上一副倨傲与纯净糅合的神情。笔挺端庄的鼻梁,让她的脸庞上冷傲与清纯的神态突显饱满起来,明净而阳光。

一个纯净入骨的女孩子。一副魔鬼与天使冰与火组合的面容。

她转身的刹那,我注意到她脑后的发式十分别致。

发式的中央细密平整地被几根斑斓的发夹束了些许高起的样子,两侧的柔发自然不羁,飘然散落下来。难怪正面看她,貌似比其他两位略高一点。

我想,应该三姐妹全是一米六五的身高吧。

“别卖关子啦,快点啊我们等了欣赏呢。”任燕子催促我。

“他需要培养一下情绪撒。”冯梅也揶揄我道。三个女孩一齐咯咯咯咯笑出来。

   “我就说说一个美国的农民诗人吧。既农民又现代的弗罗斯特。他的诗比较自然,质朴,真切。”我想弗罗斯特比艾略特波德莱尔金斯伯格更容易让女孩子们接受吧。

   我面对了房门外堂屋里一只蹒跚走路的小白猫,信口说了一些关于弗罗斯特的事儿。说了他的《波士顿以北》《林间空地》《西流的小溪》,还有我喜欢的那首《未选之路》。

   “我普通话不是很好。但是我还是先说一段中文,然后再英文吧。”我侧脸告诉她们。

我怔怔地凝视了外间空荡的堂屋,伴随了右侧窗户上噼噼啪啪的雨声,开始了自言自语般的吟诵。

三个俏丽清纯的女孩子,坐在我左侧的床板上,听着。

 

《白桦树》

。。。。。。

下过一场冬雨,第二天,太阳出来,
你准会看到白桦上结满了冰。
一阵风吹起,树枝就咯喇喇响,
闪射出五彩缤纷,原来这一颤动,
冰块坼裂成瓷瓶上的无数细纹。
阳光的温暖接着使那水晶的硬壳
从树枝上崩落,一齐倾泻在雪地上——
这么一大堆碎玻璃尽够你打扫,
你还以为是天顶的华盖塌了下来。
压不起那么些重量的树枝,硬是给
按下去,直到贴近那贴地的枯草,
但并没折断;虽然压得这么低、这么久
那枝条再也抬不起头来。几年后
你会在森林里看到那些白桦树
弯曲着树身,树叶在地面上拖扫,
好像趴在地上的女孩子把一头长发
兜过头去.好让太阳把头发晒干。

。。。。。。

 

    《迟到的散步》

。。。。。。
在墙的一边,一棵树赤裸地站立,
 只有一片逗留的叶子仍然保持着褐色,
我不怀疑它受到我的思索的打扰,
 轻轻地飘落,伴随着簌簌的声音。

在不远的地方,我停了下来
 拣一片最后的紫苑花
把它褪色的蓝
 再一次带到你的面前。

。。。。。。

 

《未选之路》

      。。。。。。

     黄色的树林里有两条岔开的路
     可惜我不能在同一时间
     走两条路
     我选择了少人行走的那条
     这就造成了一切的差异

    。。。。。。

         The way not taken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 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r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我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深情舒缓的美语口音,演绎吟诵了那遥远国度遥远年代的动人诗文。

堂屋门槛后的小白猫一会儿迷蒙地望着雨天里的天井,一会儿怔怔地盯着东厢房的我看。而这个场景,她们三个并肩而坐在厢房床沿上的三姐妹是看不见的。

雨打芭蕉的滴答声声仿佛附和着给我一种节奏。大自然给予了我一种神奇的启迪和鼓舞。我好像第一次如此深切地走进了弗罗斯特的诗境里去了。

我点燃一颗烟。舒适地感受房间里的宁静。

“太美了!”冯梅感叹说。

“嗯,我听不太懂,但是有一种想哭的欲望。”任燕子低沉了嗓音说。似有微微的哽咽。房间里的气氛霎时有些压抑。

只有她,夏童,双手撑在床沿上,低垂了头,两侧的长发护卫着左右轻摆,一言未发。

“你怎么记得住这么多的东西呢?”冯梅好奇地凝视了我问。

“他的头比一般人要大些撒!”任燕子又恢复了她的俏皮神态。夏童也抬头看着我。

“这样的记忆其实我自己并不喜欢。我不是很喜欢去记住别人的诗词语句。我不是搬运工。哈哈。”我说得自己也笑了出来。“可是我比较喜欢那些被描述的意象。鲜活生动,有风物景致,有情绪情怀。是一个综合的意象。具体,有触摸感。再说,也是无聊吧,没事干就看看想想,没有专门去记的。”

我深吸了几口烟,神情有些落寞。窗外的雨丝飘摇,仍然不见要停歇的样子。三个女孩子就那样默默注视着窗下显得孤独的我,坐在窗下的小竹椅子上一口一口吸了纸烟。

“饺子好啦。燕子,喊你的朋友们吃饺子啦!”

任燕子的妈妈从北屋喊过来。

我站起身,坚决地告辞离开了。

跨出院门的瞬间我想到:

今天是我遇到她的第四十九天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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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22: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存在的价值,

其实,

便是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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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5 02: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夜说什么啦,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6-15 6:25:5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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