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也走不出的苏州 (荐)

双子座圣猪 · 发表于 2003-6-2 23:31:00

在苏州读书四个年头，今日整理大学里的文章，惊奇的发现这四年间居然没有写下关于苏州的只字片语。或许是对这个城市的印象已然太多，片段般的辑不起来，好似顽皮的孩童日日面对了整个海滩的五彩贝壳，既已习以为常，也即失去了倾诉的欲望。去年春茶上市的时候，父亲知我素喜写作，瞩我往拜苏州的俞明先生。俞明先生是解放前自学运参加革命的老知识分子，一笔散文写的很是漂亮，在苏州市委宣传部长任上退居于苏州，与父亲平素过往甚洽。只是其时忙一些琐事，竟然一拖再拖，等到不久前去拜见时，新茶早已变了枯叶，只得空了手去探望。先生很高兴，言毕告辞时执了我手赠我两本散文集，一本是《姑苏烟水集》，一本是《尚书第旧梦》。过后细细的翻看，潜藏在记忆深处的老苏州便又浮现了眼前。

苏州究竟是怎样的苏州呵，是柳如是乘了舟往见钱谦益的清丽脱俗，是彭家一门清朝祖孙状元及第外加十三个进士的辉煌荣耀，抑或是柳亚子虎丘南社结义的豪气干云。苏州的魂魄在她的历史，苏州历史的魂魄在她的儿女，苏州儿女的魂魄则在江南烟雨空蒙的灵气。这灵气在山，在水，在江南四月的梅雨，在秋水长天的孤鹜，这灵气是“吾乃名士真风流”的灵气，是“几时修得山中住，朝夕踏香嚼蕊来”的灵气，更是姑苏城2500年沉淀厚积薄发的灵气。

97年刚到苏州读书时，兴致还好得很，有一个晚上独自骑了车去逛老城的小巷子，路过学校南门的百步街时，我还不知道尚书里彭家就在相王弄附近的，只看着一间间老旧的房子，总疑心里头住着一个端庄贤淑的姑苏美女。幻觉的来源大约是以前看书时知道彭家的几个女儿曾蒙国学大师章太炎教授古文，当时章的大儿子章导在上海求学，回家时见这么多女孩在家里读书，好奇之余常借机窥看，章太炎知其心意，嘱其物色一个中意的做他的儿媳，章导一眼相中了彭家的三女儿雪亚，章太炎高兴之下直夸儿子眼光好，遂成就一对佳偶。我寡闻的紧，想来那些老旧的古宅里不晓得还埋藏了多少个如彼的故事，就似灵岩山上吴王和西施的馆娃宫伴生的那些传说一样动人。姑苏的历史大概就是这样的历史，既多才子，更不乏佳人。

一次看到杜荀鹤的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四句当真写出了苏州的神韵。河是苏州的筋脉，这筋脉串起了太多的意象，夜深时枕边的橹声，炎夏时沁如鼻翼的藕花香，秋日里嘴中脆极的红菱。苏州是人性化的苏州，住久了苏州的人也许忆不起众多的雅士文人，却忘不了那盐和甘草腌的敲扁梅子，那前树后水的陋室，那太湖西山的碧螺春茶，还有那金秋十月金黄的金橘饼，末了悠悠的叹一声，当真是惬意的天堂，当真是过日子的福地。

苏州是一幅泼墨山水，空蒙飘逸，浸透了墨香。名士是不必谈的，就姑苏的百姓也是文雅的，六月里久旱浮躁，突降一阵甘霖，小老百姓也会掇上一张小方椅，放屋檐下一坐，然后缓缓的用吴侬软语说上那么一句：“落雨哉——”。我在苏州读书，寻常的小报摊上也都放着文汇读书周报，且销路上佳，这很让我感叹，在旁的城市是几乎看不到这样的情景的。小小的姑苏仅清朝即出了二十二个状元，怎也当得上人文重地之称，2500年中几代、几十代、几百代相传，这墨香是你随处都闻得到的。

两个月后的今天大约就是我离开苏州的日子，提了笔无意识的写了这么多，仍感不能描苏州之万一，罢了罢了，苏州就是苏州，是建了在我心房的苏州，是隐了在山水间的苏州，是想也想不完的苏州，是走也走不出的苏州。

子川记于二OO一年四月

橙子 · 发表于 2003-6-2 23:34:00

欢迎猪哥哥！亲一下！

这篇帖我看过，就是那次用了整整一天时间读你的时候。于是乎，想苏州。

柠小檬 · 发表于 2003-6-3 00:18:00

行文者将景觉与历史相交织，与人文相比案，实令文风清新舒畅。
加之夹杂点滴故事行间，愈发显得敏感湿漉，是坛中少有的精品。

橙子 · 发表于 2003-6-3 09:11:00

小檬﹐感覺還不錯吧
這位豬哥哥﹐是我眾里尋他千百度的一人物﹐以后他就歸你管了﹐嘻

小倩 · 发表于 2003-6-3 12:36:00

“春天，遂想起，江南，唐诗里的江南，

九岁时，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

可以从基隆港回去的江南，小杜的江南，苏小小的江南。

遂想起多莲的湖，多螃蟹的湖，多湖的江南。

吴王和越王的小战场，那战场够美的，逃了西施，失踪了范蠡，

失踪在酒旗招展的从松山飞三小时就到的乾隆皇帝的江南.............”

诗不是我的，是余光中的，江南，却是我心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