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次最大的收获是丰富的旅程
1993年我被抓壮丁参加长江万里行,穿过湘西。那次也有一些照片,胶卷拍的,现在一时不能把它们变成电子文件。就请大家看看当年的日记吧。
6月12日 晴 王村杨氏吊脚楼
本地菜肴特色如昨一样,今早有“叶叶粑粑”,即用桐叶包成的米粉,结实,如菱。中午市人大主任孙凤鸣一行设宴,蒸排骨、酸辣鱼汤、虎皮青椒、牛肉、鸡肉等,无不印象深。酒为“湘泉”,孙主任善饮,每口以饮料稀释之,顺便搜集酒瓶,张均收藏之。其中一只看上如小麻袋所系的“酒鬼”瓶,设计独特,传为黄永玉创。孙主任北方人,为我们提词,也很热情。有“端杯一站,喝了不算”,以杯击桌面为示意。
席上郭家丁易冲动,话太多,不得不劝说之。
上午郭去报社冲放黑白相片,董修车,我与熊访问宣传部长,后回房间弄笔整理,得以休息。
午餐后驰车市内,发传真稿、寄家信、给朱志禄发祝生日电报。昔作“澧水夜觅”文章时所见景致,现无时间去了。远望天门山势,其美无比。大庸以旅游为依托,全市无工业,其名有贬意,为明朝镇压武陵蛮以达永顺、永安、永定之意。
下午至4点,约采访对象没来。罗提议赶快出发,与向科长道别,熊去交涉,免住宿费不少。团长力赞此决策高见。
过猛洞河桥,折分道岔进“芙蓉镇”方向,在西米村寨见“中国第一漂”费孝通题。留影,此去哈尼宫有新路。时夕阳晃山。近7时到王村。罗受托物色住地,寻找兴奋点,先向老街河边,再往上走,见观瀑吊脚楼,无不称绝。
王村因“芙蓉镇”电影成名后,近几年木制房屋多改成水泥结构。熊说“自杀”,损坏不少。唯有这杨氏木吊脚楼幸存,且占据位置极佳。酉水流至形成瀑布,落差大而流急,涛声大。不少人来此观景。俞天白、叶浅予、胡松华等。并欣赏这儿民俗展品,陈列着土家特色的生产生活器具,有文物价值。五人均发出由衷的叫好声。
晚餐在吊脚楼栏边喝“猛洞河”酒两瓶,吃腊肉、鳜鱼、豆腐、鸡蛋等,开怀畅饮,坦诚相谈,极乐之境。张、郭尤见醉意。至九十点,一行踉踉跄跄沿古镇石板街徐行而上,其夜色深沉润浸于心。
晚长谈与主人,老太婆原唱过汉戏,与其妹一样,眼特别美。其余四位小玩麻将桌上,也算一点雅趣。
铺地板而睡,一夜涛声轰鸣,睡不安神。
地灶烧出铁罐饭,董说好吃。
水上洗澡者多。
(电传时,报社徐瑞姣言陈总之意,要求速赶到石鼓再发稿,认为走了不必要的弯路等。)
13日晴凤凰县委招待所
醒得很早,涛声瀑风,哪舍得睡下。
罗独自出门,沿街下行,直到河边。铺面餐摊逐渐排开,有老汉摆古钱币,吊着羚羊角的长烟枪,来往船舶已有班期。一妇人蹲竹笼前,用刀剁鳝鱼喂猴面鹰,为山中取蛋回来母鸡孵化。“喂家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此地野生动物较多,赖森林保护。织锦女当街坐机杼上,也为一特色。
阳光灿烂,溪上浣女沿水一线,有摄影者流连不舍。一行在电影《芙蓉镇》刘晓庆卖米豆腐处早餐,着民族服装留影。此屋男人85岁,叫陈树云,四川涪陵人,抓壮丁出来。婆婆仅62岁,幺儿20岁,这种奇异的婚配!
有一女孩也来吃米豆腐,打招呼后很大方地与熊着装合影,遂相约同行。商合街见美国传教士建天主堂,过集市。后张熊购买锦品,罗采访土家民族织锦厂向隆生。
后与张参观湘西民俗馆,极有特色,溪州钢柱移此,顶已毁,内铜线已盗,据说是用粘糍粑粘走的。土家姑娘解说员极清秀。
郭作画题字,言在此楼夜宿听涛,饮酒论稿不亦乐乎。均签名,加报纸、名片,框架壁板上,以作纪念。忙了好一阵。
午餐吃腊肉、鸡蛋下面。那位黄建和小姐同桌。老张慷慨给了二十元。开玩笑说留熊当女婿。女主人说“我要骂你”,大概不能这样开玩笑。在邮局盖过一邮戳。
天炎热。经古丈县,可能是湖南最小的穷县。
车停河边,下水洗澡、洗车,吃西瓜。旅途小憩,音响发出磁带,第一首是“走西口”,后为“下四川”,音乐在河上飘荡,别有所思。
玩得很尽兴,黄小姐较内秀。有意将两封男友信示人。调剂情绪。
过吉首,送她至火车站,耽误时间不少。
黄昏赶到凤凰,南华门为新建,其余街景大致能勾起八年前的回忆。此地还较闭塞,找旅店难,只有折回县委招待所。晚餐郭请客,有倩女穿街而过,一少女主动引熊董去舞厅,潇洒轻松一次。
晚上落雨。
下午曾经默戎毛坪苗寨。屋深黑色,榨房现为机器榨油。
今老张针对湖南各地酒厂在酒瓶设计上下功夫,提到酒文化,湖北似乎没在此上面做文章。
——真是好记忆不如烂笔头。长江万里行日记写了约二十万字,或许应该编辑成书。
三、首次之行收获了很美的文字
1985年我还称得上文学青年。那次文学之旅,一路上云遮雾绕,山重水复,美不胜收。后写过小说《大溶洞那边》和散文《凤凰三记》、《澧水夜觅》等。现在打开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孤云独去》,读着《凤凰三记》,为自己的文字感动。此文分三小篇,有“古城街巷”、“黄永玉故居”“沱江边上”。那是真正的边城感觉。
无论是沈从文还是我们,文学的感觉绝不可能在被旅游开发后的凤凰。我的当年印象,凤凰就是一原生态的小城。沈从文的故居,当时的情况是:
……宅上还有一个结发老妻孤苦地活着。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那间屋子,老妇居住的一间小房锁着,她还没有回家。只有一个赳赳武夫正在吃饭,见到我们提到沈从文便极不耐烦:“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罗,哪还有啥子沈从文嘛。我等颇为忿然。过后猜测,或许是他们占据了沈从文的房产,不愿物归原主。
《凤凰三记》,有时间请人把它们打出来再发给博上。时间有限,这次就这样了。
旅游最好的状态就随心所欲,而不是随大流。说白了,这是一种寻求差异,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文化,获得不同的感受。文学也是这样,靠差异性取胜。沈从文之所以为沈从文,就是他写了别人没写的湘西。当然,解放了,他只有去搞历史,研究古代服装,也有成就。如果继续从文,则像郭沫若那样有毁晚节,也不一定能写出好作品。
湘西成为我在三十多岁、四十多岁和五十多岁时先后来过的地方,基本上代表了青年、中年和晚年这三个阶段的我——似乎从文学到新闻再到文学,不过不再有那么浓厚的“文学”了。
同行十八人,十男八女,多是文坛的名宿新秀,军容颇壮。但这种集体性旅游,行动受制,并非我所乐意。所获也不指望太多,更希望的还是“独游”吧。与前两次比,谈不上酣畅淋漓,总算有点个人收获,容当以后再叙。
笔会以及笔会后期的旅游结束了。在深感武汉市文联的关怀之余,更要抓紧完成手头上的工作。今天发博,费时一天,诚心求问,以示感谢。
凤凰三至,一如初恋,一如热恋,一如黄昏恋。既然我们不能再回到最好的文学,也不能回到最好的凤凰,那么,我们的恋情不如从前也是情有可原的。 (图片请看"罗时汉的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