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玛格丽特 . 杜拉斯
你离去已经数日,常想对你说点什么,却又无言。大悲无泪，大恸无声。只想让时光渐渐将它们酿成温暖的感伤。惆帐的怀想，酿成一支美丽的歌。
一天，读到一个叫安然的网文，题目是《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好几处，读来让人心动，接着就有一种疼的感觉。
安然的文章不长，全文复制如下：
四季园菜场门口，有位一卖花姑娘摆个摊位专卖鲜花，五元至拾元钱一束，我每次经过那里都会买一束带回家插在水晶波璃花瓶里，于是家的朋友们都知道我爱花。只是我自己清楚，我其实是个伪爱花者。就像我弟笑我是个伪球迷一样。为什么？因为，一个真正的爱花的人，绝对不会满足于买一束花，而是会爱花一生的，即从一颗种子开始，浇灌、注视、等待、呵护、牵挂、疼惜……。
咱老爸就是这样的人。咱家的小院里一年四季总有花草蓬蓬勃勃地生长的，虽然那些都是普通的花，但也可以使满园芬芳。老爸像看护小孩子一样地看护着他们。偶有顽童踢球踢坏了花枝，老爸往往会心疼好几天。老爸说，他能听到花儿的呼吸和心跳。可民惜咱家的小院因为拆迁已从地球上消失了。
说句实话，我每次买回那些青春被拦腰折断的花儿，心都会隐隐地痛。每换一次水就看她老一回，真到她们全都凋谢了被我扔进垃圾箱。真的，那种无声的痛楚让我一直心存愧疚，
是啊，凡世间爱花从都沉醉于鲜花盛开时的美丽，而买花人或买花送人无疑是在享受花一生中最华美最精华的段落，而不是爱她的一生，她的生长，她的绽放，她的凋零。真正的爱花人绝对不是这样。可是，你想现如今又能有几个是真正的爱花之人呢？
说是写花，其实是写人，写女人，写男人该何去爱女人。
我和你都喜欢花，大多是自己养的盆花，也有买的或友人送的插花。这些花都不讲究品种的，只要自己喜爱，贵贵贱贱都行。就像我们收养的那一大群猫猫狗狗。在一些人看来，真是只配流浪或下火锅，我们却宝贝得自儿孙一样。
有一种是勿忘我，初看极朴拙，花瓣红碎，叶片干瘦，黯淡的紫蓝色，不娇媚，也不艳丽，山乡少女一般，第一次养她，是花店作为配花点缀在一束插花里面的，到得后来，所有娇媚艳丽的主花都颓谢了，连那些作陪的芦叶棕榈也都枯黄，唯有那几束勿忘我还是原模样，静静地，藏在一片花叶的废墟里。不忍将它一起扔掉，便单独抽出来，干插在一只同样也朴拙的木瓶中。数月过去了，数年过去了，除了色泽稍稍灰淡，她依然就那么一直顽强地存在着，我这才明白了，这么一种素淡如草的花，为什么会有一个让人心碎的名字：勿忘我！这是一种守望中执著的呼唤。
想起了你最后的一段岁月，
2001年春上，时隔多年，你又胃痛了，去医院做了检查。过了几天，我们得到一份很坏的报告单。那天是4月13号，星期五，你四十八岁的本命年，所有不祥的数字都齐了。就像手机里常听的那句话。我们听见了命运的通知；你们还有半年一年，或三五年的时间！我对你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对上苍给予我们的每一天都心怀感激。接下来便是住院，手术，化疗，调养……。我们将日子过得更加浓郁，似乎想将白年岁月压缩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打住的日子里去。
2004年春上，宁静三年之后，终于兀然复发。我问当年的主治医生，他只给了我一声叹息，然后久久无言。
你说我们出去吧，走到哪儿算哪儿。但我不愿放弃最后的努力。于是又开始了大半年的摧残──化疗、放疗、梗阻、腹水、疼痛、浮肿……。好几次，你自嘲地说：“我变得这么难看了”，我笑说：“我觉得不难看，那就是不难看”。然后我对你说了法国作家杜拉斯那一句撼天动地的话──“与你年轻时相此，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那一段时间，我给你照了很多相，数以千计，现在看来，杜拉斯的话真没有说错。
我们太留恋我们的生活。我们从一个医院到另一个医院，寻求种种救治之道。我们在化疗的间歇中千里迢迢去北京，找到301医院空军总医院，广安门医院，中国肿瘤医院，那些国内顶好的医生。我与国内外许多医疗构和国内专家联系，咨询……各方传来的消息都是黑色的，但是从来没有自凄自艾，没有怨天尤人，你甚至没有为自己的处境与命运哭泣述。就像那些一日日枯萎的花儿，宁静安祥地面对这一切。记得那一次去301医院，肿瘤科主任看完我们带去的资料和光盘，说了一些极不乐观的话，又问病人现在能否下床活动。我指指你说，就是她。他显然非常惊异，掩饰一下说，刚才说的，只是一个方面的问题……我说，我们能够面对所有问题。
回到借住的朋家，我们发现社区有一个室内游泳池。我们立即去街上买了泳衣裤，痛痛快快游起泳来。你连下水都是那样迫不及待，一个矫健的燕式便蹿到了数米之外的水波中。
面对疾患痛苦生老病死，你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大气。就像当年，我被非法监禁，你被无耻折磨的时候一样。我见过许多人，位高权重的，开朗豁达的，美丽儒雅的，最后在病痛和死亡面前都会失态，都会曲扭。可是你自始至终都在一种平和淡定中保持了一种高贵。
又一次猛烈的化疗之后，数年来你第一次猛烈的脱发了，一觉醒来，枕巾上便黑乎乎一片。用手指轻轻一拈，一束头发就飘然而下，那无声之中，有一种怵然。大楼里许多女病友，对头发都极珍爱，哪怕只剩下稀稀疏疏的一层，也会用轻薄的纱巾将它们裹好，再戴上一顶漂亮的帽子，决心坚守到最后的一丝。
复发后的大半年中，我们一直一同住院，每到一处，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包下一间单独病房，搬来一应物件，犹如居家过日子。哪天我外出办事，回来一看，你已将自己余下的大半青丝统统剃去，光光地露出了你那圆润的脑袋，一下子陌生了许多。刚好那天你穿了一套橘黄色睡衣，一边打着点滴，一边斜倚在床头织着毛衣，修行多年的深山老尼。数十年来，我的毛衣类几乎都是你手织的，从当年我被囚时，你送进去的毛衣裤毛袜毛套，一直到你复发前刚刚织就的红黑两色休闲衫。在很容易就可以买到各式新款毛衣的时代，一个现代知识女性，花大量时间去编织那种看起来很老旧的衣物，似乎不可理喻，但是你喜欢这样。你似乎要反你永不枯竭的情意一针一线地织写进去。这次住院织毛活成了你的一种日常生活，本来你手上的这件毛衣早该织完，织到袖子的时候，发现整个都大了一圈。我说，这种衣物，宽松一点更好，可你硬是要拆掉重来。
原来那些剩余的头发，蓬蓬松松远远望去还依然有形有样，怎么就好好决然了断了呢。你说，刚好有一个女理发师上门服务，便让给剃了。这样也好，免得四处落发，不好清理，还弄得身上痒痒的。你淡淡一笑，似乎为自己一次恶作剧得意，在这之前，我们刚好在病房里看过一个专题片，讲一位电视里的女性，也是因为脱发后来干脆将余发削去的故事，剃刀下去，那女人便止不住的落泪了，你说，小时候，你父亲在大西北征战剿匪，母亲是随军医生，只好将你寄养在老乡的家里，结果染上疾疮，就剃达光头。进城后，上了小学，头发一直不好，妈妈又给你将头发剃光，说是再长出来就好了，所以，对于光头已是老资格了。
你让我给你拍照，说做个纪念，取景框中，光了头的你，竟也是很美的。
记得有一次，几个漂亮聪慧，事业有成的中年女性，不知怎么就说起韶华易逝，容颜难留，和那些水灵灵嫩生生的小女生们在一起的时候，常有一种窘迫的感觉。我说，其实有同时期的女人，有不同的美丽，有过生活阅历之后，既有为初豆蔻年华的印记，又有岁月后练的风采。女人之美，不全在那些物理指标呢？便说到她们都很熟悉的你，开过几次刀，从上到下，刀疤像拉链一样，差不多贯通整个身躯，还有岁月，疾病，治疗留下的种种遗迹，但我从来没有在意这些。
她们说，你这已经属于亲情了，爱情还应该有男女之心。也就是现在很时髦的说法，性感。
我说，性感在形，更在心。青春在于岁月，更在于境界。女人之美当然离不开性感，性感不在于脸蛋，腰肢和肌肤么？性感是女人心里有的东西。心里没有，再青春，再娇艳，也就像古贤说的：“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物，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长？”
这是一个与你一起共渡过数十年生命岁月的身子，你眼见了它在时光中的所有变迁。在她那里，你也可以看见自己，看见两个人共同的日子。
我们可以惜爱一束枯萎的花，可以欣赏一株苍老的树，为什么不去欣赏一个被岁月磨励得更加丰富的女人呢？
她们说，作为男人，你说了这些话当然很轻易的。
这话有此苍凉，我知道，这常常是一些活生生的现实。但是如此看女人，也是男人的不幸。就像你只能享受爱花儿盛开那短短的一瞬，花儿你可以抠抠心立时挽掉，对于一个与你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的人，便是有能力常换，心里总有负累的。况且，你换得的，又会很快凋谢，你能够看出她不被岁月掐断的美，也就是你的福分了。反过来，你自己何尝不是在一日日时凋落呢？以如此标准，立冬有一日，在那些盛开的鲜花眼里，你也会成为一株弃之如柴的老树兜子呢？
真正的美，是在爱意的关注之中，只爱意的眼光，才能看见真正的美。
你生病前好些年，我们说过老。四十刚过，你便戏谑地用本地老妇人的口气自称婆婆，将成唤作爹爹了，外出归家，打开房门，便是一声喊婆婆回来啦！有时在网上与网友聊天，我上来的时候，你便会大声喊：“我家爹爹来了”，不解其语的网友，以为是你父亲，然后你会给出一串笑脸，解释说爹爹是谁。
我们也常常没想老了以后的种种情景，那种谐谑，那种快乐，那种孩子气，实在与衰老没有一点关系。
你常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这辈没有做够，和大家庭相比，我们相处的时间真是最多的。
我们都不坐班，不喜应酬，也都不求上进，加之家里一大堆猫狗花茸，就像两个老农一样，成年累月就生活在那片小天地之中，睁开眼睛在一起，闭上眼睛也在一起，做着大些大大小小我们觉得还有一点意思的事情。我们以为我们的日子会就这样过下去，直到地老天茺。
在你生病后留下的数千张照片中，你总在笑，温柔的，娇嗔的，调皮的，肆无忌惮的。
有一次，你却哭了。
数月来连续的静脉注射，你两只手的血管都脆了。经常打滴，也越来越疼，为了顺利进行化疗和营养补充，医生给你锁骨下做了穿剌，安了一个接头，第次只需像消防水龙头一样，拧上输液管就可以了，便捷又舒适，还把两只手给解放了出来。但从此就不能洗澡了，医院的卫生间都是淋浴，锁骨处的接头不能见水，只能像旧时妇女那样用盆打水擦洗。你那时身体愈来愈弱，不能感冒，只好匆匆行事，一段时间之后，皮肤都干燥了。你说真想痛痛快快洗个澡。我说，我要给你安一个浴盆！四方打听，终于买来了一只浴缸大小的椭圆形塑料盒，接满水，让热气把室内的温度升起来，你躺进去，酣畅淋滴地沐浴于温热的水中。我用干毛巾护住锁骨的接头，一处一处轻轻地给你擦。突然，你嘤嘤流泪了，越哭越利害了，这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为自己流泪。
五十一年的生命。三十年的相识。二十六年的夫妻。像一株自己种下的花儿，眼见了一个女人一生的美。这种美，只有种花人自己才真正看得见。
许多人都说你漂亮。如果按现在时新美女的标准，我想你并不在其列，特别是年岁见表，又重病在身之后。但于我来说，确实是有一种疼爱不够美丽，哪怕凋萎，我也看得见其中绵延不绝的风韵，就像家里那几束早已老去的山菊花和勿忘我。
在医院最后几个月，许多清晨和夜晚，我们散步，你拉着我的手，或挽着我的胳膊，倚在我的肩头，细声说一些闲话，说一些笑话，说着我们一起路上见到的事物，清晨的小鸟和花，夜里出来遛弯撒欢的狗和鬼鬼崇崇的猫，哼唱起一首突然想到的歌……似乎那个切切实实等在前方的黑色陷阱从来就不曾存在。有时候你会突然疼痛起来，蹲下去，稍好一些我们继续前行，或返回病房。我们都知道，我们在人世间共同的生活已经到了尾声，我们要宁静又朴素地享受这最后的每分每秒。
在医院最后的一个多月，你已经不方便回家，体力不支，每天打点滴的时间越来越长，你戚戚说：“想回家”。我说：“今天晚上就回去”。你说：“怕爬不上七楼了”，我说：“我背你”。你笑笑说：“试试”。你趴到我背上，待我刚要站起来，你就叫了“不行不行！我小腹那个巨大的瘤体，刚好咯在我腰上……”那一瞬间，我们都无语了。我怕这沉默，赶紧说：“我和儿子抬你，像儿时抬花轿游戏那样，一边一个”。
住院的日子里，几乎所有的检查我都会想尽办法待在你身边，拍片、放疗、B超、CT、核磁共振──甚至从来不让男人进入的妇检室……，我知道，当我握着你的手，与你轻轻说着话，帮你起身或穿衣服，那便是人世间最好的治疗与药物。许多个深夜，你睡了，我看着荧光灯下你苍白又消瘦的面容，就会想起《巴黎圣母院》里那种楼怪人加西莫多。想起他最后环抱死去的爱丝米拉达，直至将自己也抱成一副白骨。那真是一种大悲大恸之后的宁静与从容，一种以爱来包容一切苦难与悲怆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怀。
2004年11月28日，你去世的前四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六周年的纪念日。
二十六年的这一天，我因言获罪，非法关押了一年多了。为了我，你三年没有回老家西安探亲，我让你一定回去一次。我们决定在你回去之前做一件事情。那天是一个星期天，我在一个看守的帮助下，从监禁中偷跑出来，完成了我们高墙内外的一次浪漫婚礼──没有鲜花，没有礼仪，没有亲友，甚至也没有那个年代必不可少的那两张纸头。在我们一个朋友家，那间明清古苍尽头的阴暗小屋，我们在门楣上拿到了留给我们的钥匙，我们开始了我们的新生活。你说，不管以后我去到什么地方，你永远与我同行。然后，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妇，回到我的家，我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当我们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候，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晚餐后，我们又去汉口控望一直对我牵肠挂肚的叔叔。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公交车。我们在深夜里从汉口江边开始，跨过了两座大桥，穿越了整个武汉三镇，你回到武昌的家──从我被关押的第一天起，你就像一个过了门的媳妇一样住到了我家，伺候我卧病在床的母亲，慰蔚我年近古稀的父亲……我依然潜回我的囚室。那天我们在江边一家照相馆拍了我们的结婚照，这张黑白照片上，我们都甜美地微笑着。于是，一个长征干部的后代，一个国民革命军军医的子弟，我们一起创造了一个爱情的童话。
2003年的这一天，是我们的银婚纪念日。那时你似乎恢复得很好了。于是，那天晚上，我们将当年那条十八公里的漫漫长路又重走了遍。四分之一个世纪，一切都历历在目，我们记得起来当时走出的每一步。
但一年后，我们已经不可能再重复那个旅程了。
你离去之后，我读到了你留下的七十年代那段非常时期的日记──当年你就这样写着：“这些日记，可能将来在我死后，发云会看到的……”。
数十万字，淋漓尽致又坦然无忌地记录着你多少大爱大恨歌哭笑骂。好丝的缠绵，如剑的刚烈。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的如此爱过并从此绵绵不绝地爱了一生，夫复何求！
在那里面，你也指名道姓地刻下了那些卑劣与邪恶，那些怯弱或偏见，其时一部记录奇特年代的奇书。
儿子来了。我们在病房为这个刻骨铭心的日子举杯，然后儿子给我们拍下了我们最后的合影。你从病床上爬起来依偎在我肩头，你已经很衰弱，但那种笑容依然是纯净的，那种眼神依然是初恋的那种对于生活的满足与爱，依然是一种青春少女的。
那天深夜，儿子走后，你细细地，平静地对我说了关于后事的安排：只要我和儿子送你，不要惊动任何人，不要任何仪式。带上你生孩子时，妈妈给做的婴儿鞋，婴儿帽，还有六月去北京时广播电视塔上──你在蓝天下，大风中，像小鸟一样，展翅欲飞的照片……（你离去后，我回家去取你要的东西，发现你早已将它们包装好，放在你床头柜的抽屉里）。
你终于走了。在眷恋和幸福中走了，平静超然地走了。我给你擦洗，我给你化妆，我给你穿上你要求的在最后的日子常穿的那套普普通通的衣物──一一件红夹克，一条深棕裤，一双运动鞋……我和你一起护卫了你最后的尊严与美。
那大半件没有完工的毛衣，还静静放在病床边的旅行箱上。毛衣是那种红黑相间的变色毛绒，织出来的花色是你无法预想的，有一种神秘感。
一个冬天──我们故事的刻铭心处，总是在冬天。我终于将你带回家了。那些鲜花们，老花们与我一起陪着你。还有那些你视若已出的猫狗们。你生命与灵魂，都已在这个环境之中。从现在开始，我们以另一种不变的苍老同处。
爱，这个纯净又神圣的字眼，多年来，它已被糟踏够了。我们很久不说它了，代之以一些更加朴素的词儿。有时候，早上醒来，发现你就坐在床边盯着我看，见我睁开眼忍不住笑了，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我怎么就喜欢不够呀！”有时候，你也会得意自嘲地说：我怎么就长不大啊！都老太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你这样一生一世永不止息，狂放热烈又痴迷无忌的爱。我们读到所有的爱情故事，都只到洞房花烛喜结良缘为止。
二十年前，我在一首给你的诗《我和你》中也写道：“你说我/从未说过三个字/我知道/你其实喜欢我这个脾气……”。
现在，我要对你说：“想爱你一生”。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武汉在路上俱乐部
( 鄂ICP备11000556号 )
发表于 2009-11-5 21:08:00
楼主
★何处是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