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断桥,人们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杭州的西湖;西子湖畔的断桥,平坦畅达,人潮如涌,和风拂煦,莺歌燕舞。 却不知,关于断桥,还有另一个版本。 传说并不美丽,只是一部来自南宋的人文椠刻:断桥桥头杂草丛生,碑文简约而字迹漫漶,细看去,“卜算子”三字隐约可见。断桥在什么地方,建于何年,这无法考证,也无须考证。只知道,断桥与驿站有关。 驿站,暮色沉沉,秋风萧瑟。偶尔,传递文书的马匹路过,热闹之后,复又平静。因为是断桥,所以从来就很少人光顾;路,到此而断绝,也因此构建了退守家园的精神小筑。 凄风苦雨中,一株老梅,坚守着清高与孤独。岁月更迭,秋去冬来,谁曾注意,在老梅的枝头上,几朵冷色的花瓣悄然绽放。黄昏里,花瓣犹如一个个忧郁的眼神,照亮诗人的笔端,用极婉约的线条勾勒出老梅癯瘦的身影。 那是一轴尘封已久的画卷,那是一封写给自恋的信笺。这信件,没有地址,没有邮戳,没有日期,却在文学心路上传递了900多年。 发信人早已安睡,而送信的差役,还在街巷中挨家查问:谁是信的主人?没人回应。喧嚣的年代里,有谁能耐得住冷清和寂寞。 还是那个驿站,还是那座断桥,还是那株老梅,风雨飘零,黄昏依旧,侧耳聆听,却是一阕心灵的吟咏: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时间剥蚀了缄默的墙壁,驿站早已荒废,断桥砖石颓圮,老梅枯瘦嶙峋,筋骨毕露,惟剩秃枝败叶。一树的残梦随风飘落,化为泥土。掬起一掊在手,居然幽香阵阵,缕缕入人心脾。取土造坯,烧只无釉的陶罐,灌以清泉,插以梅枝,夕阳斜照,仿佛心情如旧。 和西子湖畔的断桥相比,诗人陆游的断桥负载了太多的空寂,诗人陆游的梅花经历了太多的风雨。断桥戚然,绝断了行人车马;寒花独放,赏梅人只有他自己。人们不愿面对的,它却坦然接收;生命不能承受的,它却默然固守。 岁月流逝,只能徒增几分苍凉。 沉寂了近千年的断桥,多少次柳暗花明都擦肩而过,然而,它依然自我如故。要知道,游人杂沓的脚步,反倒扰乱了沉睡多年的梦。 陆氏断桥,建在永远的记忆里;放轻脚步,踏上断桥,走进诗人的世界,才发现,那里是好大一座梅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