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狗

冬虫 · 发表于 2003-8-4 22:55:00

老狗

今天去一个朋友家，他们家是农村的那种楼房，看见一只小狗溜了进来，大概只有几个月大吧，主人却在用脚把它往外赶，问了问，说是进来找鱼刺吃的，爱吃鱼的猫我见多了，爱吃鱼的狗我倒是第一回见到。

没事可干的我把小狗抱到外面，放在一颗砍下来斜着丢在门前的树干上，小狗就乖乖地抱着树干一动不动，也不叫一声，看它这么老实，又把它放在窗台上，这回小狗有些急了，看着窗下一米的地面不知如何是好，看它着急的样子，觉得这个恶作剧有点过了，又把它给抱了下来，小狗赶紧一溜烟地跑了，再唤它时犹豫着再也不敢近我的身边了。

可能刚才的举止让它有些恐惧感了吧？

其实人和那么弱小的动物相比，好比神与人一样，你是可以主宰它的命运的。

幸而中餐时的鱼刺又让它忘了害怕跑了进来，吃完饭再次把它抱到窗台上时，它看着地面仍然是不知所措的眼神，狗不像猫，猫身上的野性更重一些，一米高的窗台，它才不会在意，但对狗来说，那种无助的举止就暴露无遗了。

放下小狗，突然想起家乡姑姑家的那条老狗。

那条老狗早在95年就死了。

那是1985年回去的时候，那条狗才只有四岁，一般说来，狗的寿命在12――15年，偶有活到20岁的，那已是非常长寿的狗了，相当于人类的百岁寿星一般，15岁相当于人类的八十多岁吧，四岁大概是人类20刚出头正是青春期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我和大表弟见到那条狗的第一面，它如见到每一个陌生人一样对着我们咆哮，姑姑家的表弟用脚踢的方式喝住了它，并把我们介绍给它，很快，它就熟悉了我们，并冲着我们摇头摆尾了。

在姑姑家住的那几天，我们出去玩总是要带上它，这对每天没有自由只能拴着看门的它来说不谛是一个甜蜜的假期。

8月的海滩还是很热，带着它在沙滩上奔跑了没一会，就热得要躲在松树的树阴下，它仍忠诚地跟随着。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和大表弟跑到村口的水库里游泳，强行把它也拖下了水，我们还没游过只有百米的水库，它就挣脱了强索反方向以漂亮的狗刨式又游了回去，然后等也不等我们就向家的方向窜去，等我们惊讶得面面相睽继而哈哈大笑时，它已不见了踪影。

再游了一会回到家时，看见它还在湿漉漉地在那抖毛呢，见了我们象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哀呜了几声，姑姑笑骂我们胡闹，我们说至少证明了狗是会游泳的，并且狗刨原来就是以它的游泳方式命名的。

那次在姑姑家，总共才住了四天。

走的时候，从它舔我们脚的动作和它的眼神流露出的目光看得出它的留恋。

少年的心终究不会过多记忆它的感受，回来后很快就把它给忘了。

94年再回家乡的时候，只在姑姑家呆了一天，进门看见一只老狗躺在地上，看见我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过来舔我的脚，正惊讶时，姑姑说它还记得你，我这才明白这条连走路都显得困难的老狗居然就是九年前那条狗。

九年的时间跨度对于它来说，相当于我们人类的50年吧。

两个人五十年没见面，一见面就认出对方的可能性肯定是微乎其微，然而它却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的？我想可能是凭着气味吧，但这样强烈的记忆力令我还是感到震惊。

但看着它现在的老态，心里却只有难受。

姑姑说，它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已是长寿的狗了。

问了问，才明白狗的寿命也就只有12到15岁吧。

现在，它每天都只会躺在那儿，很少走动，连和我玩的精力都没了。

离开姑姑家的时候，摸着它的头，看着它的眼神：那分明是一种哀伤。

不忍正视的哀伤。

狗的情感都写在它的眼睛里，它还没有像人一样学会掩饰自己。

我不忍这种灵魂与灵魂的对话。

把狗食挪到它的面前，拍拍它就走了。

转过身来，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很多年后，姑姑来武汉时，问起了她家的那条狗，说第二年就死了。

总算知道了答案。

其实狗之与人，比人之与人，更多一份真诚和爱，只是做为异类，我们只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呢？

想起少年时曾经喜欢看的北极探险故事，成就那些探险家名声的其实是那些爱基斯摩狗，但世人不会记住它们，大概除了那些曾与它们生死与共的探险家之外。

更远些可以说到狼，这种热爱自由的动物，是狗以前的祖先现在的表兄弟，记得古龙的那本《萧十一郎》的书中萧十一郎提到狼，说它们是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我们不是虚拟故事中的什么大侠，但狗却也会教会我们许多东西。

那毕竟也是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