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逃命,都在往前走”
出了雷公廟,這時候一下子風大到人站不穩,有些人趴在地上,有些人側著身子往前。沒有料到的是,此時又突然起了濃霧,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能見度就下降到只有一兩米。
和學英與楊黎平落在隊伍末尾,為了保護兩名女性,木文勝選擇殿後。
和學英趴在地上往前,眼睛就像得了白內障,什麼都看不清楚。當時自己感覺只過了兩三分鐘,之後她回頭髮現只有楊黎平在後面,木文勝不見了。
和學英急忙返回去尋找丈夫,她使勁呼喊丈夫的名字,除了呼呼風聲聽不到回答也見不到人。
熟悉太白山氣候的當地一位村民説,在太白山上,大風來的時候往往會起大霧,有時會伴隨雨,山裏人管這叫白毛風、風雨霧,這種天氣兩人相隔即使只有1米也聽不到互相之間的喊話。
因為氣溫極低,許多人的手機出現失靈、關機,和學英回憶:“其他人都走到前面去了,我就跑去喊他們,那個時候個個都為了逃命,我們只有兩部手機有電了,他們就往前面跑,上海那人跪在地上,我就把他拉住説一定幫我找老公,我説你們要等我,反正我不走,你們要等我,他也哭了,他説他體力沒有,命也要沒有了,一個個都往前走。”和學英説,她知道沒有指望,那一時刻,決定往前走,“到大爺海有信號,能求救”。
當時,就剩楊黎平和她在後面,在木文勝失蹤40多分鐘後,和學英發現,楊黎平不見了。
“我喊她的名字,回去找,可什麼都沒有”。
走在和學英前面的49歲的賈輝,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失蹤了。
夜裏到達大爺海,這是太白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接待站,站內人員迅速搬出爐子,烤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的嘴才能張開説話。和學英在絕望和期待裏度過了一個晚上。5月4日6點,她在大爺海對面的山樑上用微弱的手機信號報了警。
5月4日,太白山驢友救援全面展開。曙光救援隊太白山支隊安排就近隊員陳開穩帶領4名隊員形成搜救第一梯隊展開搜尋。太白山支隊段建軍支隊長稱,整個搜救過程,曙光救援隊總共調動了四個梯隊59人。
由於鰲太線80%在太白縣境內,太白縣由生態辦牽頭,縣公安局、教體局配合,組織縣戶外救援隊、背工、嚮導、公安幹警等救援力量50余人,組成3個救援小分隊,于5月4日下午,分別登山進行搜救,3個醫療小分隊也同步守候。
5月5日下午1點,木文勝的遺體被發現,他的背包沒有打開,人和背包距離5米。木文勝趴在地上,一條腿骨折,臉扣在石頭縫裏,像是躲避狂暴的風雪。
5月5日下午5點半,賈輝的遺體在雷公廟以東兩公里處樑上被找到,他靠在石頭上坐著,登山包還在背上,他的手插在衝鋒衣的口袋裏,沒有戴手套。
直到5月9日太白山才晴朗起來,積雪開始快速融化。下午4點10分,在雷公廟以東樑上南坡30米左右的一堆石窩裏,本被積雪覆蓋的楊黎平遺體露了出來。
她側身躺著,空蕩蕩的登山包在腳邊,身體半裹在睡袋裏,雙手烏青,身後帳篷已經打開但沒有支撐起來,2米外是打開的腰包和手杖。
一位參與救援的隊員分析,如果一個人在10分鐘之內做不到搭帳篷、固定帳篷(抗風6-8級)、戴手套、取睡袋等一系列動作,大風一刮氣溫最少驟降10℃-15℃,失溫基本上是首位致死原因。團隊人員走丟或者彼此之間連接中斷,沒有有經驗的領隊帶領大家,都是致命元素。
太白山成了太白縣的負擔?
塘口村登山口處,新立起了一塊太白縣人民政府禁止所有戶外運動愛好者隨意組織和發起登山活動的公告牌。
公告稱:執意開展戶外登山活動的組織及個人,應提前五日將活動時間、地點、路線、人員名單、保障措施、應急方案等向縣教體局備案,違反以上規定的,對組織者處五百元以上五千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造成嚴重後果的,處五千元以上二萬元以下罰款。公告設立日期為5月5日。
對於這次鰲太線3名驢友遇難事件,太白縣招商局局長、生態辦主任陳軍岐告訴記者,他們心力交瘁,卻又感到深深的無力感。
陳軍岐説,鰲太線已經是國內死亡率最高的徒步線路,但它的凶險遠不如它的榮耀廣為人知。
陳軍岐提供的數據顯示,從2001年到2017年54事件,鰲太線共遇難21人,失蹤8人,包括沒報案的,總共有30多人。每年接到驢友報警遇險7到8次,平均每個小長假都會接到至少1次報警。
而據陜西曙光應急救援協會統計,2010年到2016年底,曙光救援隊共在秦嶺地區蒐集102次,幫助412人脫離險境。
陳軍岐説,從2001年到現在,太白縣已在搜救上投入了五六十萬元,這還只是初步的概算。越來越多的驢友是通過網約自發組織登山的,他們啥時候去的,他們從哪上去的,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在山上生命遇到危險,才報警,有的報我們的110,有的報寶雞的119,通過報警我們才知道山上有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