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行走在西域

anqiang_007

　行走在西域

原作者：朱振武（挑战者同盟）

（一）缘起
因为年轻，血液里总流淌着让我们不安份的东西。它使我们厌弃城市的尘埃与喧嚣，又在遥远的地方为我们铺开神秘美妙的图画，引诱我们背上行囊，开始艰苦单绝又异彩纷呈的流浪生涯。
2001年7月，*着普通的地图、指南针、药品、水容器，我们十三个热血青年悄悄走完了大半个甘肃省。始于兰州，终于嘉峪关，那一段漫长的路途是我们一步一步走过去的，脚印真实而曲折，它记录了我们20岁的冲动和壮举，也让我们原本躁动的灵魂归于平静与从容。
如今我们已重返各自的城市，可终究难以割舍和忘却我们留在那里的那些脚印。总会梦到自己还在行军——每天近40公里的路程几乎成了我们毕生的事业；还会梦到黄河、古长城、丛林、荒漠、星光、冷雨、火焰或是马群。这一切景象的碎片又在梦中浮现并组合，泛出圣洁纯净的光芒，覆盖了所有的梦境，美丽如斯。
然而，正如唱片听多了会渐渐模糊，我们的梦境终有一天会远去，那些曾经深深的脚印也会渐渐被西域狂烈的风沙所掩埋，还是笔墨记下吧，算是对我们走过的路的怀念与奠祭。

（二）黄河·峰火岩
原计划从兰州转车到中卫，先穿越腾格里沙漠，然而，走出兰州站的我们已经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车站，所以起点就成了兰州。
那么出发吧，从我们的母亲河溯流而上，逃离城市和人群，我们步伐骄健，踌躇满志。兰州城外的黄河吊桥上，我们停下脚步，凝望黄河，涌起的竟是长久的沉默，这悬如地狱的黄色凝固的血，竟是哺育了中华民放五千年生生不息的母亲河！如今她依然以蜡炬成灰的执着走动看，为两岸矗立的繁华提供血和氧，然而她分明已经苍老疲惫，步履蹒跚。我们在它的喘息中迈动脚步，我想，我们流浪的身影不是孤独的，母爱浩浩无边，它定会驱散我们途中所有的厄运和梦魇。只是在慈母的目光中，游子的脚步却再也轻松不起来。
行至黄昏，天空中居然堆起了乌云，好像黑夜马上就会到来的样子。队长当机立断，找宿营北吧！因为身着迷彩，当地老乡以为我们是部队的，热情邀情我们去投宿，我们婉言谢绝。得知我们的意图后，老乡指着村后一座小山说，上去吧，那里有墙，是清朝的烽火台，早已坍塌了，但可以挡风的。我们来了精神，满怀兴奋地冲上去，呵，烽火台！这原本在历史书页中的东西此刻竟然触手可及！攀着或青或枯的蒿草，我们很快就站在那坍成黄泥的峰火台上，兴奋得不知所以。可惜山雨欲来的气势让我们来不及感慨了，搭帐篷，找柴火。垒锅灶，一阵忙活之后，阴云早已散去，太阳还在西边灿烂着。我们大呼上当，不过，也舍不得离去。山顶极为平坦，夕阳映照下，满山的长长的荒草一片金黄，随风起伏却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俨然是采菊东篱下的所在。一阵兴奋之后，我们坐下来，开始在夕阳柔和的光线中写第一篇日记。在那一片静的氛围中，谁都成了文人，笔下满是感慨与思念，细腻而冗长。
夜九点，暮蔼方尽。我们点起了篝火，围成一圈，吃着自己研制出来的饭菜，一边还奇怪怎么饭还真的烧熟了呢？与我们跳跃的火光相映的是山下兰州城内灿烂的万家灯火。
因为是第一次守夜，我充满警觉，把火挑得旺旺的，还不时用电筒环照四周，脚边还立着斧头和匕首。灯光照到那堵几乎坍成黄泥的残墙时，我忽然意识到，那是峰火台啊！真的吗？就是这些城墙，曾以拒绝的姿态抗拒北夷？就是在这个角落，曾有很多没留下名字的兵士与它一起固守中原的繁荣？那么，如果穿越两百年或更久远一点的时光，我应该可以看到另一些燃烧的火焰和戒备的目光，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勇士们，在如此寒冷寂寞的夜晚，他们会做些什么呢？是否会念及故乡的老母，闺中的新娘，南国的红豆，秦淮的河水，是否会谈及彼此的爱情？历史记下他们的名字，只给他们留下一块无字碑，弃于荒树蔓草间，让我一时入定，忘了今夕是何年。

（三）初识干旱
有水就有人家，这里也不例外。
在我们漫长的行军中，总会在走过一段无人少人区后向村庄*拢，只为补水。
我们的路线与黄河重合得不多，所幸地图上还有一些蓝蓝的标志。兰州向西遇到的第一条河流是庄浪河。今天，在鲁土司衙门里依然挂着关于庄浪河的颂诗。可是，当我们兴致勃勃地赶去时，迎接我们的是早已干涸的河床，满眼白花花的鹅卵石让我们头晕目眩。踩在河床上的脚印无比沉重。沉重的不仅是脚步，还有心情。西北的干旱我们早有准备，甚至会觉得理所当然，然而近距离地面对还是难以平静，难以接受。这里曾经是水草丰美兵家必争的河套地区，美丽的庄浪河水也曾浇灌出长久的繁华与兴盛，或许还有“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的爱情故事。而今，繁华何在，人迹何在？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干裂的土地，寸草不生；看到了面积仅有以前1／10的湖，马群在湖盆上吃草；看到了枯死的胡杨，死而不倒，如墓碑一样怀念有水有生命的时光；喝到了据说是一个村庄赖以生存的“淡水”，居然是咸的；还有肆虐的沙尘暴……
在沙暴中我们背向而行，迅疾而过的沙粒，正如当年入侵的匈奴一般，千军万马地向西南方向狂奔。依然处在有水有草地方的人们。依然在大肆浪费淡水，污染水源的人们，依然在城市的声色犬马间迷茫的人们，你们听到了兵临城下的脚步声了吗？

（四）遭遇流毒
我们在草原上一个几近荒废的庭院里见到了罂粟花。它的高而细的颈，薄薄的花瓣，高贵又单薄，给人一种“薄命红颜”的感觉。它美丽又弱不禁风，简直是楚楚可怜，以致我不敢相信如此娇美的花朵，真的可以让那么多的生命之火熄灭，又让如此多的生命“义无返顾”地堕落下去。而它，原本应是用来重燃生命之火的天使啊！这样的天使，从医疗事业的门槛跨出，就成了魔鬼。
在甘肃，依然有许多罂粟种植园，一般是由国家统一管理的，用途也很正当。当然，那是在阳光下的一面。还有许多阴暗的角落，这种邪恶的花朵也在悄悄的盛开，成熟之后，被悄悄制成各种形式的毒品。进入地下流通领域。据记载，1996年兰州城内有40％的青年接触过与罂粟有关的药物，兰州街头总可以看到一个特殊群体——吸毒青年，兰州的治安亦每况愈下。如今5年过去了。新的世纪到来了，兰州城应该可以有个新的开始了。
祝福兰州，祝福依然健康的人们，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如果说毒品是侵害人体健康的流毒，那么，在甘肃，还有一种正在严重侵蚀国家血液的流毒在蔓延——腐败。我们以为这个让人头疼的话题应该更多的涉及城市，涉及机构。可是错了，严重的腐败已在城市一级一级的监督下有所收敛，如今，它们的阵地已转移到山区。我们不理解为什么在盘旋的山道上会有如此多的豪华轿车穿梭，走到幽深的一些地方就有了答案。好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片荒凉的背后耸立着如此多的“度假村”、“快活林”，一排一排的公检法公车在静静等待主人“办公”归来，一群群鲜若桃李的美人在顾盼神飞，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的样子。这里不会缺水，不会有沙暴，贫穷、痛苦、呼救声都很遥远，唯有欢乐和繁荣。但是支撑这些繁荣的是什么呢？
从这里走过，我们不想唱歌，不想玩笑，只想骂人。

（五）戈壁滩上的孤独身影
队伍行至戈壁中间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没于西山，天色渐暗，寒风四起。刚才我们夸父般逐日的热情也骤然降至冰点。嚼了一点压缩饼干之后，队长命令我们排成一队，前后两人持电筒，剩下的人持匕首，向最近的灯火处前进。
一行13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想说话，甚至不敢说话，好像怕惊动了什么。我们在夜风中悄然穿行，天地间除了风声便是我们的脚步声。遇到了蛇，没有人大惊小怪，只是避开它，继续行军。我们现在只想快些离开这种蛇或狼出没的领地，找一处灯火休息，说真的，那一刻，真的想念城市，想念故乡，所有知道我名字的朋友和亲人，你们在做些什么呢？
我们向远处的灯光全速前进，但目标却不断转变，因为很多光走近了都会发现那是跳动的篝火，有火就有人，而荒凉的地方，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是危险的。我们需要找用电来维持的灯光，那至少是文明的象征。终于找到，极端疲倦的双腿已不理会大脑的犹豫，径直投奔而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超大型的开荒机，在戈壁坚硬的地面上翻开深而长的凹漕。我们在马达轰鸣中向司机喊叫，他把灯光打得很亮，迟迟不敢下来。队长前去交涉，发现只有一个人，那司机可能是看到了队长的眼镜，感觉我们不是手提板斧的绿林好汉，也就放松下来。
在队长与司机说话的空间，我们早已在一个平坦些的沟底搭好了帐篷，然后一头栽进去，和衣而睡，太累了。潮水般的睡意瞬间将我淹没，我也很快闭上了双眼。正迷糊着，队长推醒我，悄悄说道：那个司机原来是个劳改犯，再过两个月就释放了，我们还要不要守夜？我渐渐清醒，想了片刻，说守。便抱出被子，坐在帐篷外边，拎着小斧，打着手电，望着那个犯人的身影，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真诚地说声对不起，我们也想给你多一些的信任，但在遥远荒凉的地方，我们第一要考虑的是队友们的安全啊！如果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来解释，不知你会不会原谅呢？
在我们戒备的目光中，犯人的身影踉跄而而孤独。

（六）不登长城非好汉
终于见到长城。
从来不对八达岭那样修复齐整的长城感兴趣。《战争子午线》中的长城很荒凉，隐于荒烟蔓草间，让我心驰神注，谁料更凄凉的长城今日就在我们的脚底下，而我们还站在上面眺望，希望看见有城有墙的古长城，全然不知脚下踩的是几千年的历史积淀。一个当地人指着我们脚下一溜凸出的长土堆说，那不就是吗？我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跳下来，啊？这就是长城？我们千里万里而来，就为了这一堆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黄土？
我们搭拉着脑袋在长城上拖着脚步，倍感失望，这样的思维落差让我们措手不及。正在嘀嘀咕咕着，前边的队伍忽然加快，一问方知前面有很长一段保存尚好的汉长城。大家都是精神振奋，几乎是欢呼雀跃而去。不久，期待中的古长城终于出现了——厚厚的泥墙，高耸完好的峰火台，依然还在蓝蓝的天空下静静矗立，所有的棱角都已被风蚀，仅剩主体，然而足够了，我们十几天的奔波，十几年的向往和热情，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驻足的地方。沿着峰火台中间一条小缝攀上去，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凭的是豪情和勇气，登上去的时候，我们击掌相贺。转过身，对着无尽蜿蜒的长城喊道：长城，我来了！呼喊声迅速消失在浩瀚的戈壁之上，没有回声。天地之间只有朔风吹过的声音。
长城脚下，荒草凄迷。
以后的旅途，一直有它断断续续的影子，像老人的记忆，脆弱而执着，甚至有的地方，可以看到三重长城并列的景象，那是几个朝代长城的相会，彼此不即不离，不卑不亢，固守着各自的故事与尊严。
我们几乎是在历史的丰碑间穿过，它的坍塌和断裂，处处透着坦然和豁达；它的苍凉与孤独，又深深触及了我们的伤情，让我们像从家族墓园中抚碑而过的孩子一样满怀敬意与怀念。
　然而，依然很欣慰，毕竟，我们成了真正的好汉。

（七）缘尽嘉峪
到达终点嘉峪关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欢呼，大家只是那么平静地望着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在视野中渐渐走近。
想哭。想家。
还是登关去看看吧，虽然我们已经衣衫褴褛，几近身无分文。进关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劲，有人没带学生证，不予半票。我们与那个固执傲慢的理管员争了很久，最后队里那个身高1米8多的铮铮铁汉竟被气得流了泪。大家顿时愤怒了，铁拳紧握，冲了进去，竟无人敢拦。
终于登关。骑了战马，舞了兵器，当一回战将，雄跨骏马的样子被永远留在了底片上，也更深地留在了记忆底版上。
很遗憾没有看到那块传说中的“一块砖”。那个传说道，古代有巧匠为城关计算所需砖数，施工完毕，只多一块砖，如今它置于主楼，奉为“镇城砖”。只可惜主楼深锁，我们无缘得见。
我们站在城关最西边的垛口留影一张，身后是漫无边际的荒漠，夕阳渐落，愈加苍凉，那一刻忽然懂得那种手持酒盏劝君更尽一杯酒的心情，那是一种怎样的牵挂，又是一种怎样的洒脱啊！
而我们洒脱不起来。在我们的视线中，祁连山的白雪隐隐可见，向着家的方向蜿蜒起伏。家，我们流浪的起点和终点，此刻终于战胜一切逃离的念头，让我们停下脚步，回首。再过一个小时，除去几个一直计划去敦煌的队友外，我们将无一例外地走上回家的路。
终究要留点纪念，虽说有点俗气。我们走进了关里一家礼品店中，我买了一只挺拔站立的小骆驼，喜欢它的样子，就像我们最初出发时的样子一样，满怀向往，一往无前。而我即将开始的千里返乡，对于你，可爱的小骆驼，是否也是一次流浪？
夕阳落尽，华灯初上。
在关外的灯光中我们各分两路，相互拥抱祝福，愿望只有一个：平安归来。是的，平安，平安，愿所有身在异乡的游子都能再次平安地出现在慈母日日期盼的目光中。在温暖的让人想哭的祝福中，我们再次起程，怀中还揣着那只张望着的小骆驼，驼铃叮叮当当。在嘉峪关迷离的霓虹下，我感觉自己像这只走脱了队伍的小骆驼一样，张皇失措，失去了一切记忆.

anqiang_007

以上这篇文章是挑盟2001年暑假去甘肃的时候写的，队员就是照片上的13个同盟之鹰，还有一个当然是拍照片的，没在照片上。

阿k

不错，的确是真情流露。是你写的吗？其实户外运动不只在结果，而更在你参与其中的这个过程！

anqiang_007

呵呵不是我写的，当时他们是2001年暑假去的，是一个参加那次活动的师兄写的。我那个时候才刚高考完没入校呢

音乐虫子

你们很强！希望能够把武汉高校的户外社团组织起来，一起搞个活动！

HAHA熊

哇,真是强人啊!!真的希望假期我们也组织一些具有挑战性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