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点过往：永远的少女

小倩

春天，繁花盛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14:19:11编辑过]

小倩

待续。

小倩

一篇旧文，写于2003年。

《逐鹿中原，追梦太行》

——2003,8

 

啊，沉思，神思
山川悠悠
道长长
云远远
高原滑向边疆
如我明澈的爱人
在歌唱
其实是沉默
沉默打在嘴唇上
明年长出更多的沉默

你们抚摸自己头颅的手为什么要抬得那么高？
你们的灶火为什么总是烧得那么热？
粮食为什么会流泪？河流为什么是脚印？
屋梁为什么没有架起？凝视为什么永恒？

———海子。《传说—献给中国大地上为史诗而努力的人们》

太行山脉位于黄土高原与华北平原之间，整个山脉大致呈东北—西南走向，北起拒马河谷，南至晋豫边境的黄河沿岸，南北长约400公里，一般海拔1500—2000米，就象一条绵延千里的青色巨龙，盘踞在河南、山西、河北三省辽阔的大地上。

太行山是古老的断块山，西坡和缓，东坡急陡，从华北平原西望，山势显得格外陡峻挺拔，山高林密，形势非常险要。构成太行山的岩石多为平缓的厚层石灰岩，所成的陡坡往往是悬崖和深谷。李白在诗里说它是“磴道盘且峻，巉岩凌穹苍”，可见其形势险要。


这个盛夏，“在路上”自驾车友会的队员与中南车友会的朋友、还有北京行游天下的朋友们，三军胜利会师在河南辉县的郭亮村，一个太行绝壁上的村庄。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八月的烈日炎炎不及五湖四海朋友相聚的热情，林立的峭壁奔泻的飞瀑更让大家豪情万丈。太行，我们来了，郭亮，我们来了！

车子在绝壁间的山路上奔驰，明媚的阳光映亮众人兴奋的脸庞，风呼啸而来，张开手掌伸出车窗，梦想穿过指间，在连绵壮丽的太行山麓间尽情飞翔。



 八里沟——初见太行 雄奇天下畅

河南地处黄河流域，是中国古代文明的主要发源地，是古人类繁衍生息的地方。早在新石器时代，文明的曙光就已在河南升起，裴李岗文化和仰韶文化的精美陶器、以及八千多年前的文字契刻符号和乐器都足以震灿古今。

河南曾多次成为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先后有20个朝代建都或迁都于此，中国七大古都，河南有其三——九朝古都洛阳，七朝古都开封，殷商都城安阳。占尽了天时地利之便的中原大地，英贤风云际会，俊杰火播薪传，老子、墨子、列子、韩非子、张衡、蔡邕、蔡琰、谢灵运、庾信、崔颢、杜甫、韩愈、刘禹锡、白居易、李贺、李商隐、岳飞、史可法……真是数不胜数，浩如星海。


问鼎神州，逐鹿中原，公元二零零三年八月八日，我们“在路上”一行十三人终于踏上了这块美丽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土地。

才入河南境内，漫天的乌云就压城而来。不多时，雨点开始急骤地敲打着车窗，公路上车流人影渐渐模糊在天地之间一片迷蒙的雨雾之中。

黄昏。车子在公路上奔驰，穿过城市与村庄，山川和田野。世界忽然宁静，宁静下来的还有车内一直喧笑的我们。这样的旅行，有关厚重，有关永恒。土地、句子、遍地的生命和苦难，驱赶着我们。沉默着，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好象是在历史的烟尘中穿行，千年沧桑流于一瞬。


不知是谁
把我们命名为淡忘的人
我们却把他永久的挂在心上
在困苦中
和困苦保持一段距离


谁说我们是淡忘的人？活着，虽然渺小如尘粒，我自豪我是以中国人的身份存在人间；于宇宙的无限苍穹中，我牢牢铭记我是一个华夏子孙。

就在我们身边，古老的黄河从祖国母亲千疮百孔而又富饶美丽的躯干上缓缓流过，那是哺育我们祖祖辈辈的母亲河。几千年来，它坚忍地承担了历史多少苦难与忧患，好象阳光下抽着烟斗的老人，沉默的唇边，刀刻一样的皱纹。

禁锢在人潮汹涌的都市，缤纷的霓虹灯中闪烁着寂寞的灵魂，喧嚣浮华断掉了我们尘世的根。精神的家园渐渐荒芜，失去根的孩子迷失在繁华的世界里。


仿佛是寻梦。仿佛是寻梦。

现在，大自然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洗涤着我蒙尘已久的大脑，敲醒我沉睡已久的心。

嘹亮粗犷的呼喊回荡在中原大地，声声唤着我，引我走出钢筋水泥迷乱的城堡。整个世界乍然展现在我的眼前，无比澄静。

我不敢忘记，无法忘记。我深爱的土地，我深爱的人。


雄伟的太行山脉最初闯入我们的眼帘是在懵懂的夜色之中。

八里沟，就坐落在太行山脉，横跨河南、山西两省，属于河南省的辉县。

午夜，两部车子在八里沟迂回跌宕的狭窄山路上艰难地行驶，前后的对讲机不时的相互呼应，传递的路况信息中静静洋溢着一种关爱和温情。有一种温暖，无法用语言表达，有一种情谊，在路上悄悄诞生。

几乎是猝不及防，一大片阴影忽然出现在车窗前方。这片黑影由地入云，横跨东西，霸道地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它静默在无边的夜幕上，却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是云？是山？车上的我们争论了许久。

是云，何来如此雄奇？是山，哪里能高阔曼妙到与天并齐？

见惯了秀山细水小桥人家的我们，始终不敢相信。


夜间在农家旅社小憩。主人是对淳朴的夫妇，他们的孩子在武汉理工大学念书，得知我们从武汉来，又多了几份亲切。

万籁俱寂。惟有山风入窗，夜莺偶啼。

疲倦的我们，很快入睡。一夜酣甜无梦。

拂晓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枕边，山野晨间的凉意令我蓦然醒转。跨过睡在堂屋地上的阿雅难民，推开竹帘走到农家的天台之上，太行山脉终于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昨夜令我们惊叹的阴影，是山。


欲度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是愕然，是惊叹，是震撼，是感动？那一刻，我不能不感于造物的神奇。

寂静的山野之晨在同伴们相继响起的惊呼声中活泼而生动起来。

阿雅激动得屋里屋外跳进跳出呼唤大家起床看山；难民大灯才睁开朦胧的睡眼就开始如摄影家般忙着取景；叶子太阳在二位骑士树干和影子的保护下，站在临崖的栏杆上战战兢兢地摆着惊险造型；昊楠小爱鹦鹉玉米小倩豆你玩一干姐妹已经迫不及待的围坐餐桌、分抢着八里沟的经典帅小伙端上的油饼馒头清炒土豆还有温暖的小米粥。

空气清新到透明， 高山飞涧就在身畔，心无尘埃的欢声笑语中， 乡间简陋的早餐也变得格外香甜。

吃着，说着，闹着，如花笑靥中，心灵如尘埃般悄然落定。

这是我的故乡吗？如此的亲切熟悉。灵魂的家园无处找寻却又无处不在。高山巍峨，山雀脆鸣，炊烟缕缕，还有一群快乐的人们。

我真的快乐，就在此刻。


进完早餐，众人向八里沟景区进军。

既是开发过的景区自然有人工的痕迹，但这不能掩盖它天然的壮美雄奇。

只见山峦间绝壁林立，奇石遍布，绿水潺涓，远处，一道飞瀑从高高的山顶直泻而下，激起碧潭浪花万朵，风过，水雾迎面扑来，如烟似梦。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想必李白在此，也当饮酒高歌。

沿着蜿蜒的山道，众人且行且笑且谈，不知觉中，眼前已是天险栈道。栈道呈梯形，凭崖而筑，悬空而上，由人工玻璃钢建造，望之已觉其万分险峻。


爬山却不登顶并非我一贯的性格，本想与大家同上，然颇觉体力不够，只得先行缓步下山。

曾几何时，事事都要争强好胜，无非要个自己的满足和别人的肯定，耗了精力，赔了健康，如今放弃能够轻松坦然，也是一种成长吧。

好比登山，站在这座山顶望向别处，只觉远方山顶的风景更好，于是不停的行走、不停的翻越、不停的追逐。忽然有一天回头望，微风和煦轻掠山冈，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停留过的山头也是如此美丽的。于是迷惘了，于是思考了，想自己到底是在寻找什么，一生就这样周而复始的走着，从此处到别处。

轮回。不只是生命的轮回，思想轮回着，脚步轮回着，命运轮回着，不断的付出、得到、失去。终有一天，我们从终点又回到起点，然后我们恍悟：生命原本就是一个过程。最珍贵的，正是行走的过程和路上的风景。

流年似水，往日如昨。远方，永远有更美的风景……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2 20:27:19编辑过]

小倩

这样的“命题作文”其实是我最“懒得写”的，呵呵，常是被“哄着逼着”写了一点就犯懒撒手不干了。这篇也没写完，因为那次连着在外好几天，去了郭亮村红旗渠一连串后又去了别的省，哎呀我记不得了。对这些事儿向来不大上心也不操心。是路网车友会第一次集体自驾活动又与异地朋友三军会合，放在这里作个纪念了。

（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自有一种有趣和温情”，当时在的人应该会记得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23:26:37编辑过]

小倩

《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近来夜里总做些奇怪的梦，只觉久久沉沉辗转滞留其中，力图去看得更清楚，终究不得。

　　醒来，梦中一切，竟纷飞落叶般遗失，多半什么也记不起了。只知身经疲惫，灵魂困顿，一步步一程程，仿若穿过千山万水。

　　每起身后，床边壮壮方放心挪入窝中，如身卸大任，它原本是个如此小小脆弱生灵，事事尚需她照料庇护，却肝胆赤诚，真令人感概。

　　翻起唐诗宋词，逝者烟尘里沥血，如一把利刃穿入胸膛，闪过冰凉而耀眼光芒，万千滋味、忽而都明白了。只听得一颗颗灵心抛掷尘埃破碎之声，古人对月舞剑高歌，字里行间，全是血泪交迸的寥落与寂寞。

　　嘴唇静默，而灵魂之声，却在胸中呐喊着，一声又一声。
　　

白居易作琵琶行，以他人杯酒浇自家胸中块垒，而如她般小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倩

再说一下，这些是“过往的”文字，如今的我应该比以往成熟些，心灵却好像变简单了，困惑应该是少而不是多了。。。

小倩

可以说，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或说有什么特别困惑的。。。

珍惜人生就好。

小倩

《单边的琳琅》

　清晨起来，发现耳钉又丢掉一只，且怎么也找不到了。

　　三年前，戴一对和母亲一起买的白金耳环，梳头时漫不经心，木齿挂进去，猛拉之下，顿时血流不止，右耳上留下永远的伤痕。

　　就是这样脆薄的、敏感而易受伤的体质，不得不更加小心。

　　不敢戴环状，以免拉伤；只能买耳坠、耳钉。戴过各种材质，翡翠、玛瑙、珍珠、金银......最后总会弄丢一只。

　　仍是喜欢完整的。于是总在买新的，想要有一对可意的，能够陪伴得长久。

　　但总不能如此。当依然是一边耳上挂着摇摇闪亮坠子，忽然明白，也许就是这样吧，就是这样的，单只的耳饰，如同倔强孤单的独者。

　　一边的琳琅也是风景，如同一个人也可形成一种完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17:35:17编辑过]

小倩

　《风吹树叶》

风吹树叶哗哗响，这是一个新的春天。

　　一个又一个春天从手边滑过，漫步、游戏、人生，然而还是音乐拯救我。

　　轻风婆娑，请爱神、美神、智慧女神一起来跳舞，手足曼妙、裙带飞舞，一起嘲笑人间爬行着的爱情，还有无尽的烟火；

　　然而我也站在烟火中央，为海水所困，惟有等到音乐响起、阳光闪烁，灵魂开始翩翩飞翔——在水上，在云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17:24:42编辑过]

小倩

《有点意思》

4月20日，节气是[谷雨]。雨天，这是一个充满了四季变更的春季。

听曲翻闲书，看到19世纪音乐家李斯特，年轻时心折于杰出的小提琴演奏家帕格尼尼并下决心要做钢琴界的帕氏，于是，他潜居几年，每天苦练琴艺8-12个小时，当重返舞台时，已成为当时无人能及的顶尖演奏家。

不可否认，他的技艺相当卓越，他曾略带自负地写道：“我的钢琴就是我自己，我要用10根手指弹奏出如千万人般的和声效果。”富有天分的肖邦曾向往自己可以像李斯特那样演奏练习曲，勃拉姆斯曾说：“如果没听过李斯特，就谈不上什么钢琴演奏”，而舒曼则如此描述李斯特创作的那些眩目的琴艺小品：“弹奏这些练习曲就像在狂风暴雨里行走。这世界上，大概最多有10个到12个人能够挑战它们。”

这一切都说明技艺的重要性。炫技，自然不可取，但一刹那的华丽与感染力，也是要功底的啊。有点意思的是，这位早年唐璜、魔鬼般的演奏大师，后来却去做了神父，写了些清唱剧与弥撒曲。

大风，雨水丰茂。但并不冷，所以还保有一些安宁。

昨夜晚睡，为了驱逐一些延绵的忧伤——已不清楚是驱逐，还是有意要留出一块空白去体味它——想一些心事，或渐渐弥漫开去、而消淡。

很早发现自己更适合独自完成的事，而非任何与他人牵连或合作。很多时候，一个人才是完整的，你可以保有内心的光风霁月，至于他人外务，那是另一回事。

想了想，智识上，喜欢康德；但情感上，还是欣赏李白。一个金石结构，一个如行云流水。

小倩

知道03年《逐鹿中原，追梦太行》那断篇怎么找回来的吗？一次路网升级，大概是出了故障，以前不少文章都损毁了，包括我的一些文字。可巧当时我才在催促下写出来半篇，阿雅就发了份到一起出行的北京行游天下那边论坛，我是从那边又捞回来的，呵呵。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2 20:28:10编辑过]

小倩

中场休息，待续。

小倩

两封我（写与朋友）的信函，曾经发过的。关于芭蕾舞者。

2010，4，4。《有关生命的舞者》

恩吉，我在读俄罗斯芭蕾舞蹈家玛雅.普里赛茨卡娅的传记，她在晚年写的。这几天我读得颇仔细，她描述了漫长的一个时代乃至于民族的磨难，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徐思越译得很好，连语气也掌握得非常恰当，作为读者简直可感受到她书写时的情绪，还有她的思想与性格。我在看到第29章[谢德林]时心口痛起来，那种明亮而甜美终生相伴的爱情让我多少感到有些羡慕。

这几日，我有点被这本沉实的传记打动了。一贯很少开口说话，但心经常在说，还有我的手会写。说到玛雅，她曾被逼迫到没有一天不想自杀的地步。各种可以了结生命的可怕方式都在她脑海里打过转。一切悲哀在人类之中从不少见。

不打算讨论政治，我们避开专制的斯大林时期（及此后的混乱阶段）--在那时，童年的玛雅失去了她天真的共产主义者父亲，他被捕并很快秘密处死，而她的母亲也为此入狱八年。她一天天独自穿过冰冷的莫斯科地铁，在磨难与孤独之中终于成为一位出色的舞者。

因为她的出身、家庭及一些不够顺从和乖巧的行为，她的行动一直受到监视与限制，但璀璨的舞蹈却为她赢得观众热情的掌声及闻名世界的声誉。年轻时的她住在破旧的集体公寓楼里，拿着微薄且总不见涨的剧院薪水，势单力薄一次次用自己的艺术力量从集权中争取小小的自由与胜利。这真不容易。

但不仅如此。恩吉，我想谈谈她的伤痛，身体上的。不知为什么，在看到18章[我的伤痛，我的良药]时我颇受震动。这个生日与我一天的舞者，是个典型的天蝎座女人。她心灵坚强。

与自由舞不同，芭蕾称得上是一种近乎残酷的艺术，它首先要落实在严格且稍微违背自然规律的肢体训练上。你要用脚尖支撑起整个身体，还要完成许多几乎要克服地球引力的动作——而且必须姿态优美，就像你从未忍受过丝毫痛苦。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认为芭蕾舞者更接近于运动员，因此她们更容易遭受职业伤痛。玛雅同样受过各种伤，撕裂韧带、折断脚趾、关节脱臼、伤到神经、膝盖受损......痛到晕厥、被医生宣布再也不能跳舞、采用各种难以忍受的治疗方法，等等，太多了。但她统统忍受下来，屡屡“从灰烬中站起”，这无疑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她的外形与她的心灵是相符的。在没拿到这本书之前，我想象中玛雅是一位孤矜静雅的女子，或许会挽着那种发线分明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略带一点舞台上遥远的神态。

事实并不如此。我看到黑白相片里的她，面目轮廓分明，身体线条有力，这不仅是个勇敢跳跃的舞者，还是一个有着钢铁般意志的女人。她连眼神都毫不柔弱，尤其中年以后，不管冷漠还是热情都是深含力量的。

也许是所处时代环境、家庭遭难与艰难的成长道路磨砺了她。她用大胆及叛逆的热情创造了俄罗斯芭蕾的现代形式。她更适合扮演黑天鹅而非白天鹅，黑色的冷艳很适合她。她也适合演绎卡门、安娜之类的角色。

她在[安娜.卡列宁娜]里的扮相非常出色，穿的是由皮尔.卡丹为她量身设计的服装，很美，束着宽大蝴蝶结，长长飘带一直垂到地上，长裙的轻纱如烟似雾，却又特意提高了开衩而便于跳跃。那是她留下的美丽与荣光。

恩吉，与此同时我不禁想起另一位舞者伊莎朵拉.邓肯的面貌，温柔而多情的，眼波与神气也同样如此。如果说玛雅像是大理石雕出来的，邓肯则像一幅油画。那种飘逸的希腊女神般的装束，还有轻盈曼妙的姿态，的确独特。

她的舞蹈是一种崭新且富有勇气的开创。邓肯热爱希腊，甚至不惜倾其所有想要在那里建筑她的艺术殿堂，但这太难了，而她又不擅理财及现实事务。她是一位头戴花冠赤裸双足的自由舞者。

情感上，邓肯有点像一只多情的翩翩飞舞的蝴蝶，而玛雅的爱情线则相当简单，她一直为国家为剧院为观众跳舞，33岁与天才作曲家谢德林相恋，此后相依相伴终生。

她写这本书时谢德林已过世，然而她每提到他依然饱含眷恋之情。“如果有一个人和你一起分担悲伤，分享快乐，生活就会对你微笑，事事都很明亮，希望之泉也永不会干涸。我们会一起找到这人间地狱的出口——我们会！”

若你看到一位暮年之人依然用这样的真忱与深情写下这样的句子，你敢说你不会有点感动？我有，所以我有点羡慕，并忍不住为当前现实中所见所遇的疮痍、不堪而感到心痛与一阵阵悲凉。

舞蹈是一项美的事业。能够终身从事它并用整个灵魂投入其中的人是幸福的。在某些时候，艺术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就像当我心口疼得难以呼吸时，往往会找一段悠扬的曲子来听。它果然会有一点舒缓作用。

说起来，艺术单纯的表现力之外，邓肯追寻的是灵魂自由，玛雅何尝不是？政策的栏笼里更压制不住火山般热情。玛雅很有点男儿气概，而邓肯更柔软些。

写到这里，也许因为自身太多的柔软、柔弱而不够坚强，又仿佛是因为“永远的天鹅”玛雅做得太完美令人高山仰止（难怪不少后辈奉她为“圣人”）而邓肯所呈现的弱点多些（包括人性和女性的），我不禁要在情感上隐约更近邓肯点，虽说玛雅和我同天生日，我同样很能理解她。

我也想起玛雅之舞与邓肯之舞的不同，并不只是古典、现代的区别。邓肯偏于写意，如行云流水，似阳光下翩翩起舞的花朵；而玛雅是冷静兼具爆发力的，会显得更凝聚更有力量些。各有千秋，无法厚此薄彼——有意思的是，玛雅也曾在舞台上演绎邓肯，神似形似，也许只能从肌肉的线条瞧出点端倪。

对遥远的她们，用生命起舞，创造并向人们传递艺术与美的使者，恩吉，我们也只能如千万观众中的一个，报以欣赏的态度并致以一些默默的敬意。

——————————————————————————————————————————————
玛雅语录：

“优雅是通过鲜血换来的。”——这句话给人的印象深刻。终其一生、无比艰辛的修炼。面对这位[永远的天鹅]，你简直无法问到底为什么？

“我有多少舞蹈岁月走在岔路上或是被推出局。数字惊人。总是很难向内寻求力量从灰烬里站起来。”——然而她总是战胜、并拯救了她自己。宝石依然在灰烬之中发出璀璨的光芒。

“我不想对她妄下判断，我没有权力这么做。”——玛雅是个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女人。但当她谈及曾遇过、来往过的一些人时，她自有一种尊严、矜持、天鹅式的态度。欣赏、赞同这种态度。

“我不想成为一个奴隶。我不想让我不认识的人来决定我的命运。我不想被一条狗链拴住脖颈。我不想住在鸟笼里，即使是金的笼子。我希望我和其他人是平等的。我不想被抛弃。我不能让自己和这些妥协。我不想隐藏我真实的想法。我不想低头，我也不会低头，我天生不是那样的人。”——喜欢的一段话。很天蝎，很玛雅。

“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保持独立性。那简直就是奢望。......让我再一次重申：我是独立的。我努力保持那份独立。”

“我告诉自己要真实地生活。我从不伤害孩子、老人，还有我们的动物兄弟。我也不背叛朋友。我不背债，从不嫉妒别人。我为芭蕾而活。别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做好。”

“我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心存感激。感谢我有坚忍的人格，让我生存下来，不轻易停歇，不轻易放弃。”——很喜欢。如心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21:47:59编辑过]

小倩

2010，5，5。《有关纯洁的忍耐与牺牲》

恩吉，上封信中我们谈到芭蕾舞者玛雅，还有伊莎朵拉.邓肯，我们又怎可以不谈到加琳娜.乌兰诺娃？我无法跳过她，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这位仿若在云端的“芭蕾女神'。

虽说这个夜晚已有些疲倦，但我仍认为我有必要写下点什么。我怕过了此刻这热情就不复存在，于是我放弃准备做的海带汤，而改为冲了杯咖啡，这多少可以提点神。

我一定是在隐隐追溯什么。就像我们在茫茫的史册与人海之中寻求那些闪光的、可以照亮我们的灵魂——但前提是，他（她）应该是你恰好喜爱、接受、理解的那种，最好，他与你还有什么近似之处。这样，你简直会觉得自己的心灵在与他息息相通，你感知他，或者视他为榜样，或者为他而心疼。你穿过时光的隧道与他直接对话，丝毫不觉得他已经在地下躺了多少年，连尸骨都早已化成灰。不，你不这么觉得，在另一个自由的无边无际的空间，活着的死去的灵魂都一样漫步着，你邂逅、惊喜、汲取，从他们那里所学到的几乎比一切生者教给你的更丰富更有益。

也许我也在寻找。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我有意无意地寻觅，视线从一个个名字、身影上滑过，沿着无数个人物与事件穿起的线索探根求源，尤其是那些在历史的烟尘中熠熠闪光的女性。谁叫我生而为女子呢？

我不想打开大把的网页在慢吞吞的网速中笨拙地不断粘贴，把我们的信件弄得像个资料库，就让我单凭记忆与感受来随意书写。乌兰诺娃，她就是那只白天鹅。她自己也说过，她一生都最爱[天鹅湖]中白天鹅奥杰塔。那简直就是她的化身。她演绎的一切角色几乎都是她自己：奥杰塔、茱丽叶、灰姑娘、吉赛尔......她们美丽、纯洁、柔弱，具有着内在的坚韧与牺牲精神，就像飘然来到世间的一首诗，一个梦。

乌兰诺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黑天鹅玛雅曾在自己的书中提到她（同样，玛雅就是那只黑天鹅。我只需闭上眼睛，就可感受那种来自天蝎血液里的激烈、坚毅和不屈服的反抗精神），玛雅总是用尊敬的语气来提到她——从任何角度来说，乌兰诺娃的品格与为人、对芭蕾的热爱和献身精神都无可挑剔。

乌兰诺娃生于1910年，多年担纲莫斯科大剧院的女一号，而生于1925年的玛雅作为后辈成长起来，1963年乌兰诺娃不再出场后，玛雅由女二号成为女一号，一直跳到上世纪90年代。她们经过同样的历史时期，所面对的环境也差不多，玛雅写到某次乌兰诺娃到剧院竟然被一位对间谍风声过于敏感的门卫无礼阻拦盘查，而她只是“后退几步，停了下来”，她总是平静而温和地忍受这一切，或对此视而不见，默默顺应着命运的安排包括悲剧，只是一心一意投入她的舞蹈之中。

她曾比喻自己如同用黑布蒙着双眼的骡马，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专注于艺术。一位同行曾评价她的舞蹈富有不可思议的内涵与魅力，此外她不与任何人亲近，也从不参与任何政治或争斗。虽然享有盛誉，但她不自我宣扬也不曾为自己著书，离去前只留下只言片语：“芭蕾是我的生命。我生为芭蕾，死亦为芭蕾。”这简直就是她一生的写照。然而，我却忍不住一些些的心痛，不知为什么？

虽然世人常把玛雅与乌兰诺娃拿来作比较甚至说三道四，但玛雅却在书里真诚地表示了她的尊敬与赞美。她说“她的奥杰塔”，她也认为那个角色简直就是属于乌兰诺娃的，因为那更接近她的本性。你不能想要去伤害瓦兰诺娃这样的人。她那么温柔安静，几乎从不伤害任何人。

玛雅总是被谣言缠身，包括叛国、通敌、乃至于打扮出挑；而乌兰诺娃，也许想要诋毁她都很难找到借口。除了爱、美、芭蕾，她似乎什么都不看重，什么都不大关心。她是一位天生的云端里的艺术家。

六十年代她代表苏联来到中国演出，艾青曾为她写过一首诗，为她月光仙子般的美而赞叹。玛雅说“她的线条令我震惊。在这一方面她无人能及。”而当乌兰诺娃演绎茱丽叶时，同为独舞演员的玛雅认为她即便是在强大的演员阵容之前也依然突出，她超越了芭蕾的语言对莎士比亚的戏剧加以表达，这是上天的恩赐。

世界上为乌兰诺娃倾倒的人不计其数。很难想象她在用怎样的语言在与她的观众们交流。每当她出现在舞台上，还不曾开始做出动作，那不可比拟的美还有无形凝聚在她身上神态中的闪光的悲剧气质已足以将人深深打动。她是在用自己的灵魂发出声音。

乌兰诺娃，从小就是一个病弱而羞怯的女孩。童年被身为芭蕾舞演员的母亲送去学舞时，她因为不能适应而常常以泪洗面，后来是出于责任而并非喜爱而留了下来，在母亲的直接教诲与鼓励下，她变成最刻苦的学生。18岁时，她成为冉冉升起的新星。她天生有一种孤单脱俗的气质，敏感、内向、忧郁，甚至有一些软弱性，但在练舞的时候，她又会很坚强，显现出惊人的坚韧。

报纸上这样描述乌兰诺娃的人格：伟大、质朴、谦逊。我想这并未太言过其实。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舞台上她光彩夺目，平日里却朴素到令人惊讶，这习惯一直保持终生。退出舞台后，她多年从事教学工作，倾尽心血培养出不少优秀学生，而自己的晚景却十分孤独且凄凉。

她的婚恋也很不幸。她第一位心上人是飞机员，因飞机失事而永远离开了她。她终身订阅飞行杂志。她嫁给一位著名剧作家，他比她大16岁，却一直尊称她为老师，后来因种种原因他们分开了。在他去世时她希望能得到他的一点遗物比如一张书桌什么的，然而这小小的愿望也落空了......恩吉，你的心是否也随之隐隐疼痛？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其实在看到她相片的第一眼就被打动了。她是个温柔的人，从面容到心灵。也许这才是我赶走疲倦而在这里谈论她的真正原因。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滴落下来的泪水，还有那纯洁的心灵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她的形象就是我心中的经典白天鹅。她是古典芭蕾的代表，又丰富并无限延伸了其表现形式。她的一切：情感、性格、人生经历乃至于生命，都完全融入了她光彩夺目富含感染力的舞蹈演绎之中。她就是那些角色。她用全部的力气完成了芭蕾中的自己。

在有关她的资料中我看到这样一段描述：乌兰诺娃一贯不与人来往也不爱说话，平时总显得有点过于矜持或羞怯，她对痛觉天生十分敏感，尤其是那些“心灵的疼痛”，每当这时她就会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像一片薄薄的风中的叶子，仿佛忍受承受着某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痛苦，柔弱却又沉默。读到这里，你我又怎能不心痛呢？她就连生活里的爱情，也如同剧中，总是那么柔弱地颤抖着且充满悲伤。

让我们再谈到天蝎玛雅。她不温驯，反抗，毫不客气地打扮光鲜，她努力争取应得的，不妥协也不后退，在八十多岁时仍周游世界，所到之处必是国宾级待遇、鲜花和掌声。她与谢德林伉俪情深，两个人都是红头发，就像一对顽皮的兄妹。而与此同时，被称作“芭蕾女神”的乌兰诺娃？她孤苦一人，领着一份微薄的养老金，国内经济低落时，不得不变卖财产以维持基本的生活，89岁时，她久病不愈，孤独地死在宿舍楼里。

她的墓碑如她生前一般简朴，上面刻着她的身形，依然在翩翩起舞。就像她自己也是她曾经共事过的人们说的，她不属于这个世纪。她如同另一个时空里的人。我想那也许是天国，天使是不能久留人间的。就是在，也是一个默默的受难者。

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高尚的女人往往不能叫男人迷恋，因为她们不够自私。”恩吉，我敬重乌兰诺娃，比对玛雅对邓肯更多，我感知她的天真孤单柔弱就像感知我自己；但我不要那么活过，不是害怕爱情的悲剧，而是害怕人生的凄苦与悲楚。我可以忍受一点，但决不要太多。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21:49:51编辑过]

小倩

《如一枝茉莉花穿过雨水》

如一枝茉莉花穿过雨水/白的、紫的、透明的/水晶似的纷纷溅落/惟有在一滴泪珠里/闪烁着玫瑰或罂粟的色泽/鲜艳如血

（此帖内皆原创私人文字，请勿擅取擅动。）

（有多年的沉稳可信的老朋友跟我说喜欢我的字儿，私人“收藏”了一些，这是可以的（如果你真的确认你真心喜欢我与我的文字，并且知道如何保护爱护我们；但我不允许那种随意擅自取用或摘引，尤其是竟然连作者名都不署或抹去的。哪怕我与我的字儿怎么不好，我也相当敝帚自珍，从小就不喜欢别人乱动我的东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 23:25:12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