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难相互欣赏的一种生物。或者,换句话说,人是很难不去相互鄙视的一种生物。
钱钟书在《围城》中写道:
“因为在大学里,理科学生瞧不起文科学生,外国语文系学生瞧不起中国文学系学生,中国文学系学生瞧不起哲学系学生,哲学系学生瞧不起社会学系学生,社会学系学生瞧不起教育系学生,教育系学生没有谁可以给他们瞧不起了,只能瞧不起本系的先生。”
关于中国的婚姻状况,有一个“A女D男说”:由于传统上男性普遍愿意处于支配地位的心理,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不少男性会自然选择不如自己优秀的人作为老婆。社会上往往把人们按财富和地位分为四等:A、B、C、D。于是就出现了这几种婚姻组合现象:A男选了B女,B男选了C女,C男选了D女,所以就剩下了A女和D男。A女,也称高知女性,往往是高学历、高职位、高收入、年龄也偏大。这就是社会上“A女D男说”现象的所指和由来。
在人与人的相互鄙视方面,,也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循环: 大城市的人们除了仰慕西方人,对别的任何地方的人们,往往是看不起的。而且他们最看不起中小城市的人们;中小城市的人们又往往看不起县城的人们;县城的则看不起乡镇的;乡镇的当然是看不起村庄的。然而西方人来中国旅游时,最能让他们产生兴趣、好奇感甚至是美感的,往往并非中国的大城市,反而是一些乡村,而且偏爱的恰恰是中国人眼中“土得掉渣”的一些东西。比如我认识的一个外国人,就对中国农村的土布、印花布、蜡染布,迷恋得不得了。这不仅仅是出于猎奇心理,其实还有别的一些潜在心理。
大城市的人往往不会抨击村民土气,因为他们之间还隔着中小城市、县城和乡镇。换句话说,我们对与自己距离越远的,反而越包容,这倒不仅仅是因为“距离产生美”,而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优越感”。犹如一个大人不会去与孩子一般见识,老师也很难去与学生争辩到打架地步。
培根在《论嫉妒》一文中,说容易嫉妒的人是 “无德者、好打听闲话的、闲人、有某种难以克服的缺陷的人、经历过巨大的灾祸和磨难的人、虚荣心甚强的人、同事”等,而能够避免嫉妒的只有皇帝、世袭贵胄等。
离人们越远的人与事物,人们越不容易去嫉妒,越容易包容。比如一些电影女明星很美,但她们与你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你往往容易做到纯粹的欣赏。而你的女同事、女邻居、女朋友,就在你身边晃悠着,所以你容易产生攀比心理。那么即使她们只比你某个方面多了一点点优势或长处,你可能都会感觉不舒服,于是总要对其吹毛求疵一番,在虚荣心的满足中找回受挫的心理优越感。
克服审美或艺术欣赏方面的“吹毛求疵”的途径,其实无非是让自己的心灵空间更广阔一些,这样才会有足够的空间让自己走开一些,然后心平气和地、理性客观地去获得美感(美与心浮气躁者无缘),而非脸贴脸地站在油画跟前,看见的只是粗糙的涂抹。苏轼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跳开去,往往才能发现美。离得太近,在审美方面只会导致琐碎和吹毛求疵。而保持距离的唯一途径,就是让自己各方面的修养更多、更深、更广,而非“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地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唯此方可有足够的心理优越感去包容,去欣赏,去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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