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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文如下：
一个农夫的低吟浅唱
——刘汉斌植物散文系列简评
窗外白雪纷飞。三三俩俩的人们，匆匆而过。没有绿意的远山原野和一座座高大的建筑，铺满了有限的空间，白雪覆盖在它们身上，显得分外臃肿而又笨拙。
读英朗格兰的《农夫皮尔斯》及本土作家刘汉斌的植物散文系列，眼前一亮，满眼是翠生生的绿，生命呈现着千姿百态的饱满。着绿衣的窈窕身影们，从春夏秋的季节中纷至沓来，带着人欣欣然走进一座西海固植物殿堂。
刘汉斌是从苦焦的西吉走出去的青年作家，他的脚掌从乡村到城市，从流浪到定居，丈量了酸甜苦辣的生活，丈量了曲折艰辛的人生，丈量了世事的炎凉无奈。孑然回身，发现，许多人世的风景都是过往，唯有故乡的那些植物们，依然生机着，摇曳着，卑微而坚强，并给予自己亲人般殷殷的伫望。那是一种扯不断的目光，是一种温暖的让心发烫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让他从容，这样的目光让他对冰冷的现实淡然处之。如此，他就在自己的土地里，游弋着，逡巡着，思索着，怀念着，实践着，感悟着，热爱着，收获着。
《植物谱》共收录了120多篇关于故乡植物田园家人的散文，八个小辑，八个系列，贯穿了他三十年生命的全部：植物一生的语言、北方植物、树根上的舞者、隐痛：植物高过了庄院、在季节里穿行、我的田园生活、厚土、草木和恩典。乡土气息浓厚，摈弃了传统陈旧的风物描写，跳出俗套的盲目抒情的窠臼，使植物们的影子更加接近文学的“本心”，对乡土散文做出了积极的尝试。他的散文里，植物提供了真的可爱、善的可亲和美的载体。这些文字，会让人一下子陷进植物的幸福感悟里，从欣赏植物的美，直接体会到“美的存在”。
品读着一个精神明亮的人，在故乡的那片黄土地上,对植物的痴情，对种子的偏爱，对野草的迷恋，对家园的热爱。你似乎会看见，一个年轻的农人，站在田野边，聆听田野的低吟浅唱，保持着最朴素的信仰，大声说：种子是我一生的信仰。
热爱生活，热爱家乡，热爱家乡的植物，开辟家乡植物系列散文，是他对于西海固乃至宁夏散文的贡献。作者通过对西海固土地上植物图谱式的解读和书写，表达出自己对人生生命的独特思考。他的文字透着植物蓬勃的气息，散发着植物心性般的绿意，但却又不失庄稼的海涵春育之厚德。他的文字会唤醒人们对故土的记忆，对乡村细节的亲切感，对泥土、庄稼等文学母题的尊重和热情，其美学的意义世界在平缓舒畅的娓娓叙述中，得以建构。他以自己的言说方式闪烁着单纯而洁净的思想，像恺撒在古罗马的大地上一样，在自己的王国里，用思想和浓烈的深情辛勤浇灌着那些植物们，物象的和精神的。
他是他植物园里的农夫，他是他精神世界里的主宰者。
一、幻化为一颗种子
在他的文字中，一颗颗饱满或者干瘪地种子，都远远地从光阴的深处走来，在他温厚澹静的文字中孕育着，生长着。他以拟人化的笔法，赋予那些植物们以灵魂，使读者听到种子门侃侃而谈生命的荣枯和此生彼长。
《不朽的种子》《种子的智慧》《种子的智慧》《种子的梦想》《飞翔的种子》《种子的谎言》《不朽的种子》《大地上奔跑的种子》等等，从文章标题就可以看出他对种子系列的偏爱。直白，简洁，重复，叠加，但文章有不同的角度和主旨。其实，种子就是他自己的幻化，一些矛盾，纠结，挣扎，呼喊，顿悟，却依然平静，坦然，勇往直前，不停生长。在他看来，“种子的生命哲学”就是孕育、生长、成熟、收获、感恩、和谐和自足。无论是干旱、风沙、洪涝，只要你播下种子，再贫瘠的土地也会结出丰硕的果实，这就是感恩。大地上的物事共生共融，比如田野之上有树木就有野草，互相映衬，这就是和谐。家乡的紫苜蓿苦苦菜，即便生在僻处，无人观赏，可依旧开出鲜艳的花朵，这就是自足。
他在《像种子一样》中这样描写：“冥冥之中，我开始习惯了这种平凡的生活，就像被这个世界紧握在手心里的一粒普通的种子一样”。那种生命的坦然，让人心生敬意。接着，他说“我知道的，我离不开脚下的土地，就像普通的或者是优选的种子一样”。似倏尔而过的一桢岁月剪影，简短的几句，令读者生出钦羡的美好。转而，他笔锋直转，“我就像那一颗豌豆的种子一样，只要能给我一次可以绽放生命的本色的机会，我的存在就有价值”，一句话道出了沧桑人生中，他要表达的是自己所理解的生命哲学，
艰难的生活，失业的无奈，漂泊的沧桑，底层的艰辛，使得他始终和土地、种子连结在一起，不是种地就是买种子。但难能可贵的是，生活所到之处，思想扑面而来。他的文字是真正生活化的，细节性的。他把自己的双脚踩在泥土之上，从细小的地方听惊雷，从庸常状态中找坚实。
二、静默为一株野草
掩卷沉思，刘汉斌的文学写作其实流溢着一种浪漫主义情怀。在对西海固画图般的各种野草书写上，尤为鲜明。他的笔下，每一棵甘草、芨芨草都有自己特殊的心路历程，每一棵红枸杞、骆驼蓬都怀抱着一段瑰丽的典籍和传说，每一颗小麦、荞麦都珍藏着先人的哲思和感谓。
人生的悟语，感情的多寡，情怀的深浅，能检验出一个人生命质量和丰富程度。他在《胡麻》里这样娓娓诉说：“秋天，收完胡麻。我在想，人也有和这一茬胡麻一样的一天，在大地上完成了需要在大地上完成的事情，然后必须作好随时回归土壤的准备”。在《发菜》中这样的感慨：“发菜远离村庄而生于荒山野地，本来就是为了不受到搅扰，也是不去搅扰人们的生活，而在那个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的年代，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和发菜一样，彼此遭受着伤害，遭受着折磨与熬煎。” 在描写和抒发中，感情更加真挚,情怀愈加浓烈。在诸多情怀的洋溢中，渗透着对人性的关照，对大自然草芥的悲悯。这个农夫怀着颗敬畏之心，安静地守望一朵花开，一草荣枯，直到自己也静默为一株野草。
《苜蓿》《微笑的野草》《花期碎笔》中，他发出深情感问：一直以来，我是拒绝吃苜蓿菜的，我不忍心将心中固守的这一份与菜色有关的记忆……毕竟那是我的童年，菜色的童年，我必须铭记并怀念”。读到《失语的包菜》时，好像被他的文字打开了天窗：“包菜的一生，内敛、自省。兢兢业业生长着的包叶，小心翼翼成长着的菜心，便是包菜一生最真实的写照。进入采收期的包菜，是层层包叶紧裹着菜心的圆满，层层皆幸福，层层皆安康。这安详，这圆满，属于包菜，同时也属于这个世间所有的猎者”。 对于野草的爱，内心荡逸出真意。他描绘它们，赞颂它们，呵护它们，怀念它们，最终目的就是要读懂它们，知晓人生，通透岁月。
三、舞蹈为一颗树
如果说种子野草都是一种“真切”的还原，那么“鲜活”就是他敏锐的观察，圆熟的语言和表达功力的提炼。《老榆树》里九爷，小说一样的笔触写对九爷的尊敬和爱戴。《杏树》中伯父的教诲，“这个村庄，地多人少，只要肯吃苦，就有好光阴”。《旱柳的春天》中“躺在野草萌动的草地上，看蓝蓝的天，轻轻的云，享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听着着妻女在桃花中若银铃般的笑声”，浑然天成的隐藏着独特的寓意。尤其是亲情写作，更是有其独特的魅力。
他的眼神，越过一棵草。心灵，穿越一棵树，不仅仅要看到天地的明彻，还要借树来观照内心，反躬自醒。《柠条》《山桃》《沙柳》《槐树》《樟子松》《沙枣树》《木瓜》《大枣》《树的魂》《穿越胡杨林》《白杨林》树林一样地排列过去，从容书写，宁静澹泊，谦谨为人，是他文字中流溢出的朗然于世的风格。
以《沙棘》为例，它醒透的笔意，托起了深刻之美：“我就特别怀念被黑刺的棘刺扎过的那种感觉，尖锐、刺激、疼痛……每一缕思绪都会像黑刺树的每一根根须精准抵达土壤深处一样精准地伸入我童年时代的细细碎碎”。如果细心窥探其文字深境处的风景，便有一种天人合一的达观思想在里头。很显然，如果没有一个高阔明静的心境，是无法从一朵花的开放、一株草的生衰中体悟到人生真谛的，更无法领会一棵参天大树所赋予给人类的禅意，而他的文字的可贵之处，正是渗透了这样的思想和境界，才使得他的文字瑰丽悦目，闪烁着灿烂的精神光束。
四、泥土深处的疼痛
有时他采用田园牧歌的视角，表达对乡土产生的本能眷恋。有时他也会以现代的、理性的、立体的思维去审视自己的故土和曾经历的心理路程。《尘土的脸》《烟火鼎盛的村庄》《骨子里的铁》《一句话,给生命一个生的理由》就是例证。
纪实性散文《轮回的路》是悲怆的，凄凉的，又是明亮的，不甘的，是我最为感动的一篇。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一个农夫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但却有一种来自泥土深处固执向上的魅力，有一种有别于世俗的自己特有的声音，低低地吟唱着融入自己血液的植物歌。一条尘土飞扬的山路，一个破败的村庄，一对慈祥的老人，一棵枯木逢春的老树，一个竟然连翻着看一眼的麻钱也找不到家，一段坍塌的墙，一盘推碾时光的石磨，一堆散发着生存味道的粪草，一颗带泪的心，一切的一切，无不弥漫着生命的强大和脆弱，幸福和忧伤，爱的温暖和寒冷，以及生存的困惑、无奈和疼痛。
《大地上的胡麻》，写胡麻生长的过程，也是体验人与自然相依相存关系的过程。“从母亲扬手撒进垄沟里的一把胡麻种子的身上，我确立了此生的信仰。种生的意义就是人生的意义，人和一切植物的种子一样，对大地，都有着一种本能的亲近感”。植物生在自然里，也生在社会里，社会是人的群体，人的群体总是对于自然进行干扰，所以，“大地就像母亲，离去的母亲化作了土壤”，就凸显了人和自然的话题。
五、透彻明晰的思想
《南湾植物公社》是他给故土植物整理的档案。有纵向横向的总结和比较，有全方位的立体的回顾，有图表式的一一对应，有全景般的图画描写，有一种深邃浩渺的阅读喜悦，这是刘汉斌对自己的植物臣民们用文字所献上的最高敬礼。它不仅代表了一种生存姿态，更昭示着一种热爱生活的理念。它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在记忆，在记录，在整理，在赞颂，留待给后人评说。
六、朴素的现实记述
刘汉斌的写作是扎实的，有根的。一些乡村事物、人间亲情，在内心深处不断纠缠、碰撞、发酵，最后形成了饱含深情的文字。他把最能触动自身肉体感觉与心灵敏感部位的那些光点粘连、融合起来，以独特的文字为载体，呈现给了读者。文字是朴素的，内在的。没有标新立异，没有故弄玄虚，没有矫揉造作。他所做的，是与自己生命紧密相关的现实记述，是与自己心灵高度契合的精神舞蹈。
朴实平常的叙事文风，幽静致远的系列延伸，稳健实在的良知峰峦，奔涌向前的思想血脉……这就是刘汉斌文章所具有的文思气象和美学风度。
值得商榷的是，如对同一题材进行反复的书写，对相同的细节进行数次描摹，以单一的乡村体验来遮蔽对乡村、故土以及人性的更深探究，创作则容易走入重复的误区。如何在现有的生活积累上，进行题材的更宽拓展，手法的多重探索，以及视角的审美再现，是大家对他殷切的阅读期待。
人们把往往目光投向身外，而忽略对自己的审视；又因为距离自己最近，所以看不清自己。那么就如他这样，以树为鉴，以花为镜，站成一棵树，守成一棵草，让内心通明一片。在心灵的植物王国里，宁静的做个快乐的农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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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10 22:03:00
呵呵……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