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有那么多细小的哀愁
然而
每天，我还有那么多细小的快乐
……
感谢上帝！
这些日子天气一直很热，我除了数日一次的购物，一般都宅在家中。喜静的我，窝在家中读前不久网购的席慕蓉文集。我不喜欢网上阅读，从小就习惯了书本阅读，已经很难改变习惯。在这个方面，我特“老派”、“老化”，呵呵……
以前读席慕蓉，都是读她的诗，这次却是读她的散文，对她更加认同、佩服、喜爱。午后我往往午休后起来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品着咖啡或拿小勺子吃着西瓜，在非常放松、惬意、感觉幸福的时候，开始捧读席慕蓉文集之《透明的哀伤》，那一篇篇短小隽永的散文，让我立刻进入时空隧道。我整个人徘徊在一种唯美的梦境中，心中充满甜美的伤感。这份感觉如琼浆，让我微醺。所以，每一篇我都读得很慢，如饮功夫茶一样轻嗅着书中的清香，细细品味着美丽的词汇下那颗敏感、善感、多乐多愁的“女儿心”。比如：
《春回》中她写少时某个春日里她在屋中引吭高歌，一首接一首，透过落地窗看见姐姐在杜鹃花丛中走来走去，脸上有着很神秘的笑意。等她停止唱歌后姐姐走了进来，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待在院子里吗？”
“看花？晒太阳？”
姐姐摇头，然后，那种神秘的笑意又浮了上来：“我待在院子里，是为了要告诉别人，在屋子里唱歌的那个人不是我！”
“接下来的，当然是一阵不甘受辱的惊呼，然后就是一场追逐和嬉笑，当我们两个人终于都累得跑不动了的时候，我就顺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在笑声和喘息声里，我还记得那很蓝的天空上，有很多朵飞得好快的云彩。”
读着《春回》，我的眼前浮现出的画面是部队大院的那一大片草地，我和妹妹在草丛中时而追逐、嬉闹、采狗尾草，时而躺在青草上看着白云在蓝天游走、跳舞，变幻无穷。我下意识地伸出手，但立刻如梦初醒，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居然有想去抓回已逝光阴的痴子，呵呵……
《回顾所来径》，写她是一个喜欢回顾的人，因为她不喜欢忘记，但这并非表明她不喜欢现在和将来，相反，她今夜在灯下记载昨天，是为了明日的她。她感叹道：“虽说岁月一去不复回，可是，在那一刹那，在恋恋回首的那一刹那，昨日、今日与明日不就能聚在一起，重新再活那么一次吗？而我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我觉得她说出了我想说的话。虽然我越来越让自己向前看，不愿意因回顾过去而脆弱，可我依然是个不可救药的“恋旧”者，我经常在思考、涂鸦中不由自主地进入时光隧道，让自己的所有日子聚在一起，似乎又活了一次。唉，女儿心呀女儿心，为什么就那么一致呢……
《贝壳》，她在海边捡起一枚贝壳，很坚硬、美丽。曾经居住在里面的小小柔软的肉体早已死去，但为了一个短暂而细小、脆弱而卑微的生命，上苍给它制作出来的居所却那么精致、仔细、一丝不苟，让她感叹自己的人生是否也可以留下一些令人珍惜、惊叹的东西，“在千年之后，也许也会有人对我留下的痕迹反复观看，反复把玩，并且会忍不住轻轻地叹息：‘这是一颗怎样固执又怎样简单的心啊！”这最后一句话，让同样拥有一颗“固执”而“简单”的心的我，眼眶立刻潮湿。我想，有些固执的行为，虽然貌似没有价值，其实具有肉眼无法看见的巨大价值，比如对艺术的热爱。想起电影《死亡诗社》里的句子：
We don't read and write poetry because it's cute. We read and write poetry because we are members of the human race. And the human race is filled with passion. And medicine, law, business, engineering, these are noble pursuits and necessary to sustain life. But poetry, beauty, romance, love, these are what we stay alive for． (我们读诗写诗，非为它的灵巧。我们读诗写诗，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员。而人类充满了激情。医药，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高尚的追求，并且是维生的必需条件。但是诗，美，浪漫，爱，这些才是我们生存的原因。)
《荷叶》，她观察家里缸中种植的荷叶，她发觉出水面很高后才肯打开的叶子，才可以多吸收阳光，并长得肥大。而那些很小的时候就打开的叶子，由于在低矮的角落得不到阳光，逐渐变黄。她感叹：“忽然感觉到，在人生的境界里，恐怕也会有这种相差吧。太早的炫耀、太急切的追求，虽然可以在眼前给我们一种陶醉的幻境，但是，没有根柢的陶醉毕竟也只能是短促的幻境而已。怎么样才能知道？哪一个时刻才是我应该尽量舒展我一生怀抱的时刻呢？怎么样才能感觉到那极高极高处阳光的呼唤呢？那极高极高处的阳光啊！”最后的感叹，仿佛让我看见一个白衣女孩站在山顶，向空中高伸手臂呼唤着阳光，那画面的唯美，让我屏息。
《十字路口》，描写她经过十字路口时看见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的青涩和一个三十五六岁妇人的粗粝，感叹时光怎样改变人的心和面貌，对二十年的岁月可以让人剧烈地改变，心生惆怅。这样随时随地对细“小”之事的人生“大”感叹，我也常有呀！
《争夺》，她下午开会时一直心平气和，常控制不住唇边的一抹笑意，因为她会前刚去了一趟海边，独自躺在沙滩听风、听浪，在时间快到时她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细沙，穿上鞋子，很快地走回车上，很快地重新回到尘世。“但是，在会议桌前，在聆听和询问之间，总会有几次恍惚的刹那，在那个时候，好像那海浪的声音、海水的颜色、海风的触摸依然环绕着我，仍然温柔地跟随着我，使我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我的快乐不过只是因为这天下午，向生命做了一次小小的争夺，夺回一些我原该享有却一直不能享有的生活。”这样的“争夺”对我来说，很常见，我经常早些动身去学校，这样课前有足够的时间在校园的花树下、荷塘、睡莲旁徘徊，捡花瓣和落叶，然后上课时也常会控制不住唇边的一抹笑意。
《栀子花》，她去花市买栀子花，逛了两圈，仍然空手而回。因为花市里卖的栀子花不是她记忆里的那种。花贩都劝她买，说现在已经找不到以前那种栀子花了，她微笑有礼地一一回绝。“我想，如果不是曾经遇见过那样美丽的一棵花树，我也许会对眼前的这些都觉得很满意了。在生活里，做个妥协并且乐意接受劝告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有些深印在生命里的记忆，却是不容我随意增减，也不容我退让迁就的，哪怕只是一棵小小的花树。”唉，简单却又固执的“女儿心”呵，在一些很小的事上也会有“曾经沧海”的执着……
《昨日》，一开头她就感叹“有些词汇在从书本上学过一次之后，还要从生命里再学一次。”，然后她记述二十年前在布鲁塞尔留学时的一次夏游，讲她白日里骑车郊游的快乐以及躺在草地上发出“日子多好啊！”的感叹，然后在夜晚，她想起白日说过的话以及感觉过的快乐，知道那不得不从此成为昨日的事了。“那天夜里，在有着许多回廊的古老修道院的窗前，年轻的我好像听见有人在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书页的声音，不觉起了一阵轻微的寒战，开始明白了‘昨日’这两个字真正的意思。”唉，“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们永远留不住时间，我们可以留住的唯有记忆。所以，人生就是一次收集记忆的旅行。
《唯一》，说她很怕回答“请举出你最喜欢的一本书来。”“请说出最令你难忘的一件事来。”“请告诉我们，谁是那个对你影响最深的人？”，她往往想多选几个，但提问者只要求“唯一”的答案，“在刚开始面对这样的情势时，我通常很快就投降了，选了一个名字满足了发问的人之后，才可以继续其他的回答。但是，心里不断会有种小小的沮丧闪现出来，情绪就会逐渐低落下去。这样的经验增多之后，我也慢慢变得强硬起来，终于不肯再妥协了。生命与记忆哪里会是这样地单薄与极端？对我来说，几十年的岁月，半生纠缠牵连的种种，哪里会在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一本书、一件事，和一个名字了呢？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对着最后那句话的标点符号，我微笑起来：唉，认真到固执的心呵……我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本分》谈不可能人人伟大，只要做好自己份内事即是爱国。我也是这样的观点。《生命的讯息》说植物也是需要尊重的生命。她举的她儿时与含羞草对话的例子，儿时的我同样做过。儿时我也从不怀疑含羞草的闭合是在轻轻回应我的问候。
无论身体怎样老去，而心灵永远纯真如孩童，这样拥有一颗永远的“女儿心”的女人，容易快乐，容易哀愁，复杂而简单，随和而固执；聪明而傻气，笑点和泪点都很低……不过，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生命原本就应该是多姿多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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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11-29 23:19: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