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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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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7: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春天时写的木兰山木兰湖》

 

 

距离


如今春天悄然无声地
来到我寂寞的茅屋
默默无声地停留
在我的茅屋门口

目不转睛地
凝视着远方
远方苍翠的大地
正溶入一片蔚蓝里……
——泰戈尔




木兰山,位于武汉市区东北郊58公里的黄陂区境内,是大别山系的支脉,山川纵横之间,呈丘陵错落与山地逶迤的地势风貌,海拔虽然只有600米左右,但在平原丘陵地区也算一峰独秀了。

木兰山原名建明山,因山形远望似仰天长啸的狮子,又称为青狮岭;相传古代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就出生在这座山下,木兰从军12年,英勇善战,屡建战功,被朝廷封为木兰将军;后来,木兰辞朝归乡,老死闺阁,葬于建明山北;为了纪念这位巾帼英雄,明朝万历年间,建明山改名木兰山。

因着这个传说,木兰山也成了鄂东一带的宗教胜地,在黄陂及邻近乡民看来,木兰山与武当山、五台山、九华山这些道教、佛教圣地并重,每年上山进香的人数有数十万之多,以至于在当地留下了“木兰山的菩萨----应远不应近”这句褒贬难分的歇后语。

木兰山庙宇,始于隋,兴于唐,盛于明,先后曾出现过七宫八观三十六殿、古佛千余尊的壮观场景。

这些,属于木兰山的传说和历史,那位因一首北朝乐府民歌《木兰辞》而遐迩闻名的花木兰,由于名声所带来的巨大“效益”,国内有六个地区在争做她的故乡,让人实在是难辩真假;而木兰山中的古建筑群,早已毁于“文化大革命”的浩劫之中了;甚至这座山过去的优美景色,由于1958年大练钢铁时,将几百年、上千年的古树全部砍伐殆尽,化成了熊熊火焰,也变得大为逊色。

谈谈历史,只是一种铺陈,这篇文章要介绍给大家的,却是一个人,一位曾经把他的恩泽施与给很多人、现在已经仙逝了的老道长。




1949年,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大军逼近武汉时,一位国民党军队团长没有跟随溃败的军队继续逃跑,而是毅然抛弃了自己的部队,独自上了木兰山,在帝主宫出家做了一名道士。

当时帝主宫的当家是尹永慎道长,他出家前也是位军人,却是满清新军的,参加过1911年推翻满清的辛亥革命,抗日战争时期,经常设法为新四军代购医药、纸张、布匹等军需物资,算是位进步僧道,这样一对师徒,也称得上奇特的组合了。

中国历史上,本就有“出家无罪”的传统,那近似于宗教以一种博大的胸怀对幡然醒悟的浪子的收容,历史上最著名的这样一位人物,是唐未割据一方的一个节度使,因晚年夜夜恶梦里被以前杀死的冤魂索命,抛弃了尘世间的一切,归于佛祖门下洗刷自己曾经造下的蘖债,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的好象就是这段公案。

至于这位名叫李智义的国民党军队团长,为何没有选择向解放军投降,我想可能是缘于他军人的自尊,也有可能是他确实已经看破了红尘吧?

当我了解了这位和我是山东老乡的李道长的故事后,有一个问题一直卡在喉咙没有问出,那就是:他有妻子儿女吗?出家后他回家乡看过他的亲人吗?觉得唐突终究没有问起,出家人本就是一入道门在尘世上就不再有所牵挂,以道为家、以庙为家、以天下人为亲人,原来那个小的概念反而淡化了。

山中岁月终是寂寞的,闲来无事,据说纯粹是自学,应该也有道友相授的成份吧?李道长开始研究起中医,心无旁骛加上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再者木兰山及周边本就中草药资源丰富,开始只是给道友治治病,再后来帮信众香客减除病痛,其效如神,声名远播,没几年居然就和居住在与木兰山相峙的石门峰上的董道长齐名,成为当地道观里的两大名医,李道长治病时的情景我无从知晓,只是听人说过:董道长所在的石门峰,本比较偏僻,道观又在一座山顶,交通非常不便;那时,董道长收了几个年轻道士,专门帮他采药,就这样,在朝香的季节,上观求医的人,常常要从山顶排队排到山脚,场景煞是壮观;当然,出家人并不是以敛财为目的,而是以病人为亲人,患者又多是附近或闻名而来的贫苦乡民,最初董道长收费仅为五分钱一副药,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提高到一角,董道长去世得早,至八十年代初,李道长回木兰山帝主宫重新行医时,收费也仅仅是三角钱一副药。

他们收费能如此低廉的原因,一是所用的药大多为自己采的草药,二是以此一技之长行善积德,三是医者父母心,尽量高效地治病,对农民来就,病多拖一天就增加一份生存的压力,也因为这样,李道长和董道长才得到了乡民的拥戴和敬仰。

李道长的为人,照今天时髦的话来说,就是非常有性格,属于“酷”一派,他治病有“六不治”,有六类人他是不治的,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前面的两条,一是当官的不治,二是知识分子不治,不给当官的治病,倒不是思想反动,而是大凡做了官的,多带些以权势压人的味道,这点让无欲无求的道长非常不爽吧?至于知识分子,大多是书读呆了,好讲歪理,给他们治病还要受他们的教育,干脆不搭理为上策,其他至于贩夫走卒之流,却常常成了道长以礼相待的座上宾,这也只能说李道长是一个“平民意识”非常强烈的人吧。

修道、治病之余,道长还收养了一个孤儿,收了三十多个学医的徒弟,可惜那个孤儿长大后不约束自己,太过顽劣,被道长赶出了道观,据说是在观外长跪了两天后,见道长心意已绝,磕了几个响头,哭着离开了木兰山,讲故事的人说到此,长叹这个孤儿本来天性还算聪慧,可惜不走正道,不珍惜机缘,最后只能沦落红尘。

“文化大革命”浩劫一至,木兰山上庙观被毁,出家人被遣散,李道长因为在当地民众中医术的崇高声誉,被请到了黄陂县医院,当了名大夫,道长也就依然头挽发鬏、内穿道袍,外面再罩上白大褂,继续行他的医,积他的善德。

“文革”结束、81年国家刚刚恢复宗教政策,李道长就重上了木兰山,这时的木兰山庙宇区,满目荒芜,家园不再,在徒弟们的帮助下,已是88岁高龄的李道长搭起了间石屋,在被毁坏的道观原址上,重新建起了帝主宫,这也是宗教政策恢复后,木兰山重建的第一座庙宇。

1983年,90岁的李道长因为一场意外仙逝了。




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时,山下如蓝黄色绸带般的滠水,亦在渐行渐远,那蓝的是水,黄的是因枯水期裸露出的沙洲,阳光,和熙地洒在大地上,山上的植被,除了松树及些常青科的还保留着青翠,其他的树还是黑黄突兀的大片色块,竹子倒是黄绿黄绿的,脆脆嫩嫩的,只是夹杂着蹦出一两簇,路边的草,从枯黄的草根处又冒出了绿色,野火未烧,已迎着乍暖还寒的春风悄然长出了。

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上木兰山了?只记得最近一次,好象已是五六年前的事,从90年代早期知道李道长其人后,每隔一两年都要上次山,在观里住上一两天,给李道长上上坟,顺便享受一下远离喧哗纷乱都市难得的清静。

知道李道长,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得蒙他的传人救了我一条贱命。

几年没来,山上居然修起了索道,直达玉皇顶,门票价格也涨到了30元,第一次来记得才3元,后来是5元,再是10元,庙宇区,对风景管理处来说,好似一个聚宝盆,别的地方可以不收费,这里却是万万不能不收的,因为来木兰山的人,绝大多数是冲着木兰山的菩萨来的。

顺着石阶拾阶而上,两旁的庙宇商店鳞次栉比,卖旅游用品的摊位和算卦的也比比皆是,只是卦摊已经随着时代的步伐,打上了“生命预测中心”的招牌,看得让人莞尔不已。

找到帝主宫,居然费了一番力气,记得第一次来,山上除了金顶,就只帝主宫一座大庙,小庙都极少,五六年前,帝主宫仍然气势恢宏,山上许多小庙在重建,到了今天,一座庙观比一座庙观建得高阔、色彩鲜艳,帝主宫和它们一比,倒显得陈旧低矮了。

当家的王道长在庙里,一眼认出了我,这让人多少有些欣慰,闲聊了阵故人往事,不禁有些唏嘘,庙里的人,现在我还认识的,只剩下了王道长一个,道长笑言:“几年不见,你怎么老了许多?”,是啊,年龄比我还大的道长,看起来居然比我年轻得多,红尘里打滚,又怎么能和他山里的清静相比?道家所谓“惜命以葆全真”,可对我等俗人而言,命只不过是打拼的本钱,又从何葆起?

在庙里安置下来,向金顶爬去,这里只比最高的玉皇顶低了几米,是木兰山的第二高峰,还未上去,便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其中还夹杂着“春雷”(一种大炮仗)的轰鸣声,走过许多道佛名山,只有湖北一地有些陋习:朝香允许燃放鞭炮;那些小贩已经不是在推销,简直是在怂恿诱惑了,美名其曰“让神仙知道你来了”,可神仙们想必更爱的是清静,这番吵闹恐怕只能吓跑神仙,其实小贩们只是爱你腰包里的钞票罢了,所以才诱导鞭炮炸得时间越长、越显得你心诚,香供得越多越大、越显出你有敬意,见一个香客便鼓励买那种半人高的大香,诚、敬都成了刺激畸形消费的幌子了。

还是在观音道场浙江普陀山庙里看过的一句标语最实在:燃心香一柱,神佛自明;一句话道破了所谓“朝香”的本质。

上了金顶,硝烟弥漫,鞭炮声仍未终止,走到围栏边,向下看了看,一面石崖居然全是扫下的红色鞭炮纸屑,触目惊心,一颗近20米高的大树,有半边已被鞭炮硝烟熏枯,得了绝症般,和守观的道士聊了聊,出家人终是爱清静的,他们也讨厌上香燃放鞭炮,吵闹破坏环境不说,把整座山弄得乌烟瘴气,可卖香卖鞭炮的全是附近的村民,风景管理处不制止这种行为,出家人更是无从劝阻了。

金顶和武当山一样,供的是真武大帝,几年没来,后面又修起了一座殿,问了问,供奉的是真武大帝的父母,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嫌。

清风徐来,远处的山峦淡云曼绕,东边的木兰湖如龙爪形,隐在云烟氤氲中,下面观里晚饭的炊烟,由浓及淡,袅袅升飘,山半腰人工垒起的“天池”,翡翠般,一池婀娜的妩媚,像极了少女流盼的眼波。

下金顶,路边还残留有未溶的余雪,好奇地问了问,前几天武汉下雨,这儿下起了大雪,三、四百米的海拔差,居然成了两重天。

顺玉皇顶旁的岔路下石景区,整个风景区分为庙宇区、石景区、花苑区、山庄区四区,石景区奇石嶙峋,每一个石景大都附上了民间传说,大多是牵强附会的故事,甚至连形状,从不同的角度看去,让人都会有不同的联想,还不如信马由缰由人胡思乱想的写意。

花苑区紧邻着石景区,初春时分,除了绽放了几株白梅,满枝雪花般冰晶玉洁外,其他的多是凋零着枯枝,不时还可见树枝上挂着风吹来的塑料袋,黑的、黄的,再加上顺山坡乱倒的生活垃圾,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整座景区都宛如屹立在一个大垃圾堆里了。

山庄区位于山对面,入夏武汉炎阳似火,暑气逼人,这儿却因海拔高且丛林翠竹满山遍野,清风徐来,有如早春,成为难得的避暑胜地,只是那些山庄大多是些来头很大的单位修建的疗养区,新修的山庄,也价格昂贵,非平民所能享受得起的。




站在李道长坟前,暮色已霭,道长生前,曾在观后开辟了一块药圃,培育了400多种中草药,现在早已荒弃了,坟前两株大概栽了没几年的柏树,拱护着灵塔,这就是改变了自己命运、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的那个人?我们却从未有缘谋过面,莫非真的冥冥中自有定数?想想自己最初的模样,恍如隔世了,活在世上,又有谁能决定得了自己的命运?唯有尽力争取、珍惜以慰自己了。

一个人,能用几十年的光阴坚定地去实践自己的追求,那足以温暖并鼓励另一颗时时感到迷惘的灵魂,这是个奢谈信仰的时代,奢侈到只能把金钱和怀疑做为信仰,奢侈到只要去面对就要有勇气承受幻灭,可每一个灵魂却又渴望寻觅一个安详宁谧的栖息地,他们把那叫做所谓“灵魂的桃花源”。

可是,他们却又告诉我:这世上本没有桃花源,找得人多了,便更没了桃花源!这真是一个绝妙的黑色幽默呀。

你又如何触摸得到我深深的痛楚?

幸运的是,我的生命中有您的存在,站在您的面前,我永远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孩子……


帝主宫神龛内供奉的主神是张瑞,据说是宋朝人,明、清两朝分别被封为国师、帝君,所以宫名“帝主”,可同时又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神像,这就是木兰山宗教的特点:道中有佛,佛中有道;再者山上的庙观建筑多用石块交错嵌压而成,不用泥浆,所谓“干砌石墙”,其实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创造的一种建筑方式。

后面一进三清殿,是李道长“文革”后重新上山时搭起的简陋石屋,现在已经推倒重建成恢宏的大殿,只是感觉总不如那简陋的石屋亲切了。

和王道长聊了聊,整座木兰山的香客人数都大不如从前,30元的的昂贵票价,对收入不高的乡民,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加上山外修了许多小庙,乡民只是需要有个泥菩萨拜拜,寄托一下信仰,来木兰的农村香客,自然大大减少了。

坐在观门口观察了会,上山的游客大多是像我一样的城里人,只是这些城里人,大多趾高气扬的一副嘴脸,活脱脱像极了带着先进文明征服新大陆的白种殖民者,只是这些殖民者怎么看怎么摆脱不了一副骨子里的可怜:生活在城市逼仄的鸟笼子里,呼吸着污秽的空气,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在屁股上装上轮子,出来做回老爷小姐在农民兄弟面前显摆一把,用金钱以及经济意识猛砸自卑的农民兄弟。

可能那种感觉对他们来说,也是好极了吧?

只是这世上永远也说不清谁比谁傻?在先进文明的熏淘下,农民兄弟迅速脱下了淳朴的外衣,在对城里人貌视谦卑的面孔下藏着重重杀机:这不,别的地方卖一、两元一个的春雷,到了这儿开价就是五元,还在那信誓旦旦进价都要三元多;那算卦的假神仙,说给可能是个小官的一位中年人算了付好卦,中年人掏给他五元卦费,假神仙白眼一翻,一副不屑的神情,升到10元、20元,还是梗着细脖子不依,最后中年人掏出来50元,假神仙一把抓过钞票:“这才值这个上上卦的价”,简直和抢劫无异了。

谁比谁傻?悲哀……

夕阳已没,晚风渐冷,远山迷朦,叠障淡去,望不到尽头似的……




和出家人讨教宗教是件有趣的事,我有自己世俗的观点,但并不妨碍吸引王道长从宗教工作者角度的观点,比如轮回理论,本来道教中是没有的,是后来吸收了佛教中的理论,而佛教的轮回,好象又是来源于古印度教,总之,道教发展到今天,是在不断吸收,越来越广博,越来越杂乱。

道教的形成,思想起源于老子的《道德经》,形式开始于东汉未张角的太平道和张道陵的五斗米教,这和佛教释迦摩尼在世时已经开始了的形式化的传播方式,有着重要的不同,老子“道德经”讲无为、不争,他也确实在用生命实践着他的思想,若不是尹喜函谷关的苦苦相求,恐怕道德五千言也不会留于后世。

形式终究是与世俗的结合,是文化不发达时传播信仰的产物,有利有弊吧,做为通彻的大智者,老子若知有一天自己会被捧上教祖的宝座,恐怕也没有兴趣留下道德五千言了,毕竟所有的荣辱都要归于他的名下,高处会不胜寒的。

其实道德经只是一种哲学,一种完美的哲学罢了,一种实践哲学,一种以对欲望的放弃来换取精神的自由的实践哲学。

科学何尝不是一种宗教?金钱何尝又不是一种宗教?物质的发达刺激人的欲望,带来的只能是更深的不满足、更深的痛苦。

最初吸引我的,却是道家(注意,不是道教)那种“我命在我不在天”积极、向上的精神,这和佛家重来世、对今生略显消极的观点,截然不同。

不过,我们汉人的信仰,更像是块烂抹布,脑袋脏了的时候,才会想起用抹布去擦一擦,然后,那烂抹布又被扔到一边睡大觉去了。

入夜,早早便睡了,山里没有娱乐活动,出家人还要准备明天的早课,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梦里前尘往事缠绕着,突然惊醒过来,窗开着,月华如牛乳般洒在窗台,山风,砭人肌肤地寒,就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万籁俱静,寂静得听得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努力想抓住一丝残梦,回味一下它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留不住,满手空空,空得心都随之抽痛;突然悟到也许这就是事物的本质吧?空!成也罢,败也罢,得也罢,失也罢,爱也罢,恨也罢,最终都要坠入一个“空”字。

所有的今日也将如昨日,终是空空如也;万缘放下,只管笑自己痴、笑自己癫,笑苍云白狗、世间沧桑。

抬首间,那半轮月儿,悬挂在窗外,恰似从天穹淌下的半滴泪珠……


七、木兰湖

木兰湖原为夏家寺水库,1958年修建,与木兰山山水相依,湖区面积40平方公里,其中水面20平方公里,湖汊众多。

去年十月来过一次,住在某度假村里,自己不掏钱倒不觉得房价贵,这次自己来,怎么也不敢再去住那最低180元的房间了,这个价钱,比武汉市内同样设施的宾馆房间还贵。

在塔耳小镇找了家10元一张床的小旅馆住下,整层楼三室半一厅,带厨房卫生间,就只我一个客人,够得上总统套房的享受了。

找旅馆老板借了辆没锁没站架的破自行车,“哐当哐当”沿着大路往湖边骑去。

木兰湖畔的空气,清新得爽心沁肺,简直可以做成罐装空气拿到城市里去卖,湖水清澈幽静,一米之下仍可望见湖底,微风掠过,湖波荡漾,在岸边卷起薄薄的白沫,继尔,随风破碎。

沿着两条水泥路转了几个半岛,大多被圈地修成了度假村,楼宇参差,恍如重回都市,这些度假村里设施倒也齐全,保龄球馆、网球场应有俱有,据说已迎宾开业的度假村、宾馆有28家,其中三星级以上的有8家,每家投资都在两、三千万以上,最豪华的投资已近亿了。

木兰湖立志要建成武汉市的“后花园”,只是这“后花园”,非平民的后花园,更像是贵族的后花园,不过,也没几个平民家里能拥有花园的,前花园都没有,更何况是“后花园”?这样一想,也就令人欣慰了。

除了几个乡民摆渡的渡口,想靠近湖边都有些困难,一些停建的半拉子工程也大言不惭地占据着好景点,把景区破坏得支离破碎。

居然被我找到了去年住过的那个度假村,那时分,留下了些美好的记忆,大脑里总有些留恋吧?

坐在沙滩边望着去年住过房间下的小岛,残冬未去的季节,岛上枯黄一片,入眼都有些丑陋,去年初秋,坐在阳台上,抱一本书,细雨霁霁中,呆呆地从早凝望到夜色降临,却是两番景象:

那岛长约三、四百米,宽不到百米,岸边一条窄窄的小径延伸过去,只是有几米淹没于水中,岛成一个馒头形的凸起,长满一米多高的蒿草,深绿色的,那岛倒无景致而言,导演它的是风,风从一端刮起,草如波浪般翻滚,一条凹下去的线,从岛的这一端滚向另一端,带着一种韵律,带着簌籁的声响,偶尔,风像厌倦了这种运动方式般,突然来一个回旋,于是,草,也随之回旋律动,那总让我联想起海的波涛,像孩童时观海般,怔怔地体味着风的力量。

临近岸边的水里,长了几颗低矮的柳树,有两颗,居然各自布着一个巴掌大的鸟巢,从上面望下去,不见鸟儿的踪影,只是一团雨水淋湿后的黑黄,天空中倒是有鸟儿掠过,斑斓的尾翼穿过雨线,仿佛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痕迹,鸣啭几声便飞向了远方,天空始终阴云密布,湖水也是阴郁的灰色,在远方与天空混合,分不出那是湖水、那是天空了。

两只水鸟倒欢喜那雨般,在水面嬉戏着,和麻雀差不多的大小,时而凫入水中,隔一会突然从几米外冒了出来。

天渐渐黑了,岛只辩得清大致的轮廓,斜对岸房屋里的灯光,穿透夜幕,雨中是温暖的晕黄,天地间静极了,静得只听得见湖水拍岸的声音,“哗”,隔一阵又是一声“哗”,就这样,你不需要想起什么、想起谁,只是陶醉在这水声中,详和而恬淡……

一晃几个月已过去了,可否还找得回那样的心境?

一叶扁舟,掠过青山,拂过湖面,带一条美丽的弧线,荡漾在悠远深邃的山水间。

沙滩边的柳树,已经悄悄地绽放了一树的嫩芽,随风摇曳着,缠绵如纷乱的发丝般,那小小的嫩嫩的绿芽,五六瓣张开,像极了婴儿顽皮的小手。

春天已经悄然无声地——来临了……

 

 

(2003-8-1)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4-1 18:01:12编辑过]
风为裳,水为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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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穿过迷城——宜昌》



那一夜的宜昌,大雨如注。

确切地说,应该是宜昌城区的局部地区大雨如注。

汽车出高速公路进入宜昌前,还只是飘着零星小雨,地面只是淡淡地湿润,虽然天空始终阴郁着。

而车过荆州前,欲落的夕阳染红了天际,春季的江汉平原,笼罩在大片大片油菜花的嫩黄中,从出武汉二、三十公里开始,至宜昌前几十公里渐渐稀少、终淡没于大地,延绵三百公里,村庄、树木、湖泊、河流、山岗,似乎全淹没于翠绿嫩黄色彩艳丽的织锦地毯间。

车进宜昌,夜色已至。

下了车,雨泼面而来,躲进加油站,却见公路上像河流般淌着积水,那景象,一时让人有些呆了。

打的到夷陵广场,不知几年前,这儿变成了宜昌的市中心,出租车却在离广场隔着两条街的位置停了下来,确实也无法再前进了,飘泼大雨中,前方的路已经若湖泊般,偶有底盘高的汽车冲过,也像水陆两栖船驶过,卷起阵阵的浪。

躲至雨停,沿着路边地势高的地方接近夷陵广场,距离目的地50米却不得不停了下来,水势隔断了前行的路,无奈只有脱下鞋,赤脚淌过齐小腿的水到了住宿地。

诺大的三层旅馆,除了留守的看门人,也就我一个住客,半年前来的时候,这儿还常常宾客满座,负责管理的朋友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如今,已经停业待转让的旅馆内,弥漫着大雨后空洞的阴冷,朋友也早已滞留在了武汉。

推上楼层的电闸,拿着朋友给的钥匙打开房门,窗外夷陵广场在彩灯照耀下,在间落的雨滴中,呈着梦幻般不真实的翠绿,这座城,已忘了是第几次经过?记忆中,这座城,应该有一些与自己相关联的朋友,如今在生命中都已不再重要,我明白自己只是经过的过客,现在我只想在沉沉地睡去前,对着窗外的这座城,道一声:“晚安!”



站在江南磨基山上,可以眺望长江对面的整个宜昌市区,上至葛洲坝、下到伍家岗,散发着蓬勃活力的城市尽收眼底,横亘于山旁的夷陵长江大桥,有如飞龙越过,我却怎么也找不到记忆那座小城了。

其实,94、95年第一次路过的宜昌,到底是什么模样?早已在大脑中模糊了,那次,只是去三峡匆匆路过宜昌,如惊鸿一掠,晨雾里小城的典雅和恬静,却在不经意间,印入了心底。

最近一次来宜昌,是去年的11月初,为了看宜昌斑斓的秋色,在宜昌城区呆了几天,去一个山谷呆了三天,看黄红绿三色交杂的树叶,以及静静流过的清澈溪水。

那时,正是金桔飘香的时节,夷陵广场附近虽然喧哗,坐上公汽半小时后,就可以逃离市区,在新华书店买了十几本半价书,常常带上一本书离开市区,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上半天,那正是我留恋这座小城的原因之一。

常常过夷陵长江大桥,在磨基山旁找个地方坐下读书,附近,山岗相连,除了风声鸟鸣,偶尔只有经过的汽车吵扰一下,渴了,就在结满果实的桔树上摘一两个桔子,只要不是贪婪地用麻袋装,桔农们是不会管你的,有时碰到桔农,冲他们笑笑,他们也冲我笑笑,仿佛深山里相遇的路人。

有时,不想过桥,就在江北夷陵长江大桥下的江滩内,找块近江水的石头,坐着读书,有次,一个小姑娘量了半天,上前和我搭起话来,聊着聊着,可能说到宜昌段长江和武汉段长江的区别吧?小姑娘居然说:她小时候见到的长江水还是清的,我手上拿着的是一本加拿大作家法利·莫厄特所写的《屠海》,讲的是人类对加拿大海域动物的屠杀史,这本书,读着读着似乎书内都渗得出血来,小姑娘的一席话,却让我从书中的沉重摆脱出来,笑着告诉她,十几年前长江水,不可能是清的,也许,李白写“两岸猿声啼不尽,轻舟已过万重山”那个时候,也就是一千多年前的江水,应该是清的吧?

突然想到,一千多年来,我们不也是在进行着一场屠江吗?只是没有那么血淋淋罢了。

其实,宜昌这座城市,历史上就大有名气,做为楚国的发祥地之一,楚国的祖庙就建于此,后巴蜀相争,强秦趁虚而入,并吞了巴蜀,宜昌便成了楚国抵御秦国的前线,公元前279年,秦大将白起兵分三路分别从贵州、三峡、汉中三个方向攻楚,白起率军破西陵(今宜昌西),焚夷陵(湖北宜昌)楚王宗庙,楚举国震惊,后白起拔楚都纪南城,几令楚倾国。

后来的宜昌,作为扼守长江中游的咽喉,一直在中国分裂期以及统一期在军事上及经济上的发挥着重要作用。

如今的宜昌,居民方言、生活习惯更接近重庆四川,而与传统意义上的楚地荆州等相差较大,虽有历史上清初“湖广填四川”的人口大迁移,可如此大的差异,只能说是中华民族大一统时民族融合的功劳吧?

那让我疑惑,却也知道不可能找到答案,时间正如面前这条静默东流的长江,我只能站在时间的一个片断,想把握它拥抱它,却被它以一种高贵的傲慢所拒绝。




这次在宜昌的几天,天空始终阴沉着见不着一缕阳光,走过当阳玉泉寺遍布的千年古树沧桑,车溪的风车咿呀,以及与宽觉师两晚的促膝长谈,再回到宜昌,阳光依然吝啬着它的脸。

每天看着闹市的车来车往、人声鼎沸,愈来愈发觉这座得水电而盛的小城,和我的城市有着愈来愈多的相近之处,尽管偏离了市中心,小城依然平静;尽管做为城市,它背靠三峡,上倚神农架,下有长阳、五峰少数民族地区,有着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依然让我留恋,但,还是有些曾经拥有的东西,在慢慢离它而去。

那更像是一种必然吧?

于是,告诉自己:离去的时候到了。

车驶上高速公路没多久,阳光突然冲破云层而出,大地蓦地披上一层亮装,道路两旁挺拔的杨树,阳光穿过青翠树叶,抹上了一层透明。

车依然穿行于油菜黄与绿的织锦中,那种黄,仿佛放射着光芒,直刺入眼底,像是整个视觉世界都涂满了明黄,闭上眼,仍是大块大块丰满的明黄。

车内的VCD,放着一盘MTV碟,昏昏欲睡中,响起了陈升的那首“把悲伤留给自己”,睁开眼,晕黄的画面闪过一个个镜头,像是电影里的插曲,诉说着一段远去岁月的爱情故事:“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
……
“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是不是可以,牵你的手呢?……”
……
平静地看着MTV里演绎的唯美故事,平静地让大地、山川、河流在面前逝过,感受着它们的存在,感觉着它们充盈着温暖着我的灵魂,进而感觉着自己生命的存在。

那是一种平宁的幸福……

当黄昏降临时,村庄人家的炊烟升起,袅袅地升腾,缓缓地扩散下垂,终于,一幅美丽的画面展现在了眼前:那烟,薄薄地铺在农田上,丝丝缕缕连接在一起,如仙女的轻纱羽衣,淡淡地覆盖了田野,夕阳的晖光,爱抚地呵护着它。

渐渐远去中,我正接近旅途的终点……

(2003-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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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月亮》

  许是记忆已模糊的原因,许是长期生活在城市的原因,我对红月亮的印象全部是最近半年的,在那以前见过与否?真的全无印象了,我想我是见过的,毕竟我从小在农村生活过九年,但那已是儿时的事了,记忆中对故乡的印象只剩下了大海,其他的已彻底地淡化了。

  半年中第一次看见红月亮是“十一”在从我居住的城市到贵阳的火车上,已进了湖南境内吧,在火车上呆久了已呈疲倦的无聊状态,只好抬头看窗外的风景,却惊奇地发现一个椭圆的有些变异的红月亮挂在窗外的天边,在脑子里想了半天用什么来形容这种怪异的颜色,想来想去许是肚子饿了的原因,觉得还是用鸭蛋黄来形容是最恰当的,只是这鸭蛋黄离自己太远,想咬一口都很困难,对了,那一天是阴历十四。

  第二次见到红月亮是在第二天去小七孔的路上,从星朗开始的大规模的喀斯特地貌是我活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的,本身就充满了新奇感,当中巴车在山里转来转去奔向目的地时,猛地发觉月亮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升起,一轮很艳的红色,就随着车的行进从山影的这一边转向另一边,那种感觉是激动、确实很激动。

  再就是今年元旦的普陀山,坐在旅店的院子里的椅子上看星星都有些冷了,院子里还盛开了些我叫不同名字的花,天空很澄清,琢磨了半天头顶那边的几颗星星是否是北斗七星,对星像的无知让我琢磨了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正准备回房暖暖身体时,转身却发现圆月已升起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那一刻心里想到的只有王维的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虽然离这还有段距离,但确实还隐隐地听得见海的声音,至少感觉上那座山下就是大海,只是这明月却是红色的,很丰满、很温暖的红色,我感受着那种温暖,她仿佛披在我的身上,披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

  忘了过了多长时间,那种红色就变成了一片皎洁了,这才是那句诗里所形容的明月。

  从普陀出来的那天,坐了一下午的船和车,到了嘉兴高速公路的出口下了车,很冷、很饿、很累,出了高速公路就没了路灯,漆黑一片,工作人员说到了右手的下边可以拦得到去嘉兴的车,但那条路走着的时候,却是那样地漫长。

  当走到转弯的地方,正准备分辩那一条路才是应该走的路时,微抬头却看见地平线上挂着一个在此时的心境巨大无比的红月亮,它被心情放大,满眼只有那片红色,那个红月亮震撼了灵魂,在这无垠的漆黑的原野上,只有天边的她,慈祥而温暖地照亮了我的心灵。

  那一刻,冲动得真想跪下亲吻这大地、亲吻那无际的黑暗的原野!

  突然明白生命原本是如此地美好,在游历中让我们见证了在城市中忽略了的许多细微的令你感动的东西。

  感谢生命,感谢自然!

 

(2003-6-17)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4-1 18:47:5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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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乐城与博鳌:一座废城与一座新城》



关于万泉河里的乐城岛,我手上的资料告诉我:元朝时,这儿开始成为了乐会县的县城,直到解决后才废止,算算也有600多年的历史,曾经的繁华如烟,想必也留下了不少遗迹供人凭吊吧?

说起元朝,还有一个关于万泉河的故事不知是否与乐城有关?以前的万泉河名叫“多河”,说是元朝某位太子,名字肯定记不得了,蒙古人的名字一般都是一串加拐弯的,因为得罪了老爹,被贬到了海南多河边,虽是落难王孙,但估计海南的士绅从来也没见过这么高级别的高干子弟(或是高干?),于是一帮投机分子像见了血的苍蝇,围着这位落难太子大拍特拍,美酒美女奉送,拍得这位龙崽子是崽心大悦,在海南呆的一年光阴优哉游哉,恍如置身世外桃源;结果一年后大都的皇帝想起了太子,下旨把他召回京城,太子离开万泉河边回大都时,自然马屁精们是依依不舍、洒泪相送,估计热恋男女分别的镜头也没这般感人,撕心裂肺地号哭高呼:“太子万全,太子万全啊!”,4年后,这位太子福运临头,当上了皇帝,因为怀念在海南的那一年快乐时光,下旨把多河改名为万泉河,马屁精们自然也升官加爵,遂成历史上的一段美好佳话。

说起历史上放逐到过海南的高干们,以南宋初的宰相李纲在历史上名气最大,李纲也算是位非常有才干的政治家了,只不过脾气不太好,皇帝赵构非常讨厌他,待南宋在李纲的领导下渡过了灭国的危机后,就把他打发走了,最后一直发配到海南万宁,后来赵构的一些宰相也想重召李纲回临安,赵构一听这提议就头冒青烟:“李纲,孩视我!”,意思是说:“李纲那老王八蛋,总是把老子当小孩子对待”,想想估计是李纲自峙一副忠君报国的心肠,从没在赵构面前控制自己的脾气,和赵兄决策国是时,谈着谈着就急了,大嗓门红面孔对着赵兄,偏偏这位赵兄胆子又小,估计看着李纲的红脸心里直哆嗦,所以对他是讨厌之极,宁愿误国也不愿起用他,李纲运气还算是不错,在海南呆了6天就改放别地了,比起客死海南的唐朝的名相李德裕和接替李纲的宰相赵鼎,已是天上人间的差别了。

从海口坐车到了琼海市,再在长途车站坐上到朝阳镇的中巴,二月底,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太阳光白花花的刺眼;去朝阳镇的路,先是一段崭新的柏油路面,这段路也是通往博鳌的,然后到了分岔口,路就变成了红土路,幸而还算平坦,只是和对面的车错车时,不时扬起些尘土。

到了朝阳镇,路面才变成了水泥路,这段水泥路也是朝阳镇的主街,两三百米后路面又成了土路,朝阳镇离渡口还有段距离,叫了辆蹦蹦车奔渡口而去。

渡口边清清冷冷的,树荫下停了几辆蹦蹦车,一艘铁壳渡船泊在河边,船上有两位同车到朝阳镇的男子,估计是回岛探亲的,待我上了船,船工也发动了机器。

河水,清幽清幽地绿,如软质的翡翠,不仔细观察体会不到它缓慢的流动,从蓝色的天空、到鸟雀掠过的河面,写满了静谧,只有柴油机低沉的隆隆声,突然想起曾经走过这样的河流、恍惚过这样的碧水,半晌才明白那是坐在雅鲁藏布江的船上,这让我有些厌倦生命的悠长。

驶过300米的河面,上了岸,才发觉2平方公里其实也是块不小的地方,特别是在这种被绿色植被密密遮盖的热带岛屿。

叫了辆蹦蹦车,问那十几岁的少年初中毕业了没有?他告诉我已经毕业了,告诉少年带我去看看老房子,少年想了想,突突突沿着一条幽长的小路开去,我则努力从果实和花朵上辩认那些经过的树:椰子树、香蕉树、木瓜树、紫荆,更多的是我叫不上名字的树种。

突突了一段路的结果,是少年把我拖到了一座城隍庙前,俗艳的大红色外墙,像一张涂满了口红的腥红嘴,看来香火还不错,只是那俗艳刺激得人胃有些难受,叫少年找找那种住人的老房子,突突又地把我拖到另一个村庄,这回,在路上我看到绿油油的稻田了,还有一只小黄狗拖着胖乎乎的身体慌乱地躲闪着蹦蹦车。

小司机把我拖到一幢房子前:“这房子有些老,已经没人住了”,下车看了看,有些像北方的院落,简陋的青砖砌的墙、铺的地,看来他和我理解的老房子还是两码事,我想这座元朝时就存在的县城,总该有些明、清时的老房子留下来,这房子,顶多也就是几十年前的建筑。

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巷,又是座庙,里面供的是关羽关二爷,坐在农田前一座亭子里,有风掠过,把树叶带出沙沙的声响,四周静谧得像是正午阳光下的梦境般。

沿着村子慢慢地走,一些散落的石墩,应该是旧民居支撑柱子的石座,碰到年龄大些的村民,问起岛上可有百年以上的民居?告诉我1973年一场台风,把旧房子全吹垮了,现在岛上的房子多是1973年后修建的,顶多把老房子的建筑材料废物利用了番罢了。

许多院落紧闭着大门,里面打扫得倒干净干净,村民告诉我:有钱人大多在城里买了房,春节才回岛上过个年,这家就是已经搬走的人家。

村民说以前县府所在的小学那儿可能还有老房子,道了声谢,又叫少年拖着我奔小学而去。

到了小学前的一条街,仔细看那地面,倒应该是踏了百年以上的砖,其实坐蹦蹦车来的路上,碾过很多石板路面,透着沧桑劲儿,现在这条青砖大道的两旁,也是些新旧掺半的房屋,对老房子,我算是彻底死心了:写资料的那家伙把这岛写得像世外桃园,却故意模模糊糊地不交待民居的年代,很是不厚道。

走在这样一条不到500米的街道上,还是有种时光停驻的感觉,宁静的阳光下,夹杂着海洋与万泉河双重气息的清新的风,带着种催眠的力量。

村里只有些老人与孩子,走累了,坐在路边,看着位阿婆和她孙子玩耍的时候,一位五十开外的老伯走了过来,问我喝不喝茶,答了句“好啊好啊”,就被老伯迎进了屋里。

边喝着老伯递上的乌龙茶,边聊起乐城岛,老伯说许多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这和我想像中的一样,岛上人多田少,居民肯定得为生计外出奔忙的,又问起那些老房子,老伯说有一个村子有间解放前南洋华侨修的房屋还在,那次台风也没催毁;我在海口得胜沙路附近看过所谓南洋风格的老房子,应该是印度风格和阿拉伯风格的混和物,其中,印度风格里又有希腊的原素,只是建筑材料以砖为主,比石材少了许多厚重,多了些轻灵,色彩华丽充满曲线美,只是和中国古建筑相比,雌性元素更重些,中国古建筑有如追求中庸的男性,年轻时貌不出众,年代愈久却愈有风味,青砖粉墙有如鹤发童颜的老翁,带着仙风道骨的风采;而南洋风格的建筑却如艳丽的女子,愈新愈美艳不可方物,待到残旧和破败后,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我终究放弃了继续寻找老房子,这岛的宁静,却让我生出了留恋。

看着老伯的孙子,问起老伯的家人,说儿子在远洋渔船上当渔民,现在南海的鱼越来越少,经常要跑到菲律宾近海才找得到鱼,诧异地问老伯:“菲律宾不是经常抓中国渔船吗?怎么还敢跑过去?”老伯告诉我运气好的话一出趟海能收获几十万,南海没有鱼,只有冒险靠近菲律宾了,有时候在船上都看得近菲律宾岸上的房屋。

想想,12海里领海,跑到看得近房屋的距离,恐怕已经进了人家的地盘吧?怪不得两国总为打鱼发生摩擦,讨生活实在是不容易啊。

问老伯那解放前岛上的居民是如此维生的?老伯说解放前岛上文化水平高,当教师和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多,现在不行了,只能打工维持生计了。

文昌、琼海是汉族人踏足海南最早的地方,生活习惯和民风和三亚地区差别很大,比大陆内地古风更甚,还是沿习了他们的先民福建、广东人的传统。

告别老伯时,连声感谢他的茶,老伯说了句:“不客气,我们都是中国人!”,这话让我为之一震:我们这代人,不幸或是大幸做了改革的先锋,说得乐观点我们是创造者,说得悲观些,我们是改革的牺牲品,命中注定要成为下一代或是两代人的基石,这种尴尬让我们享受不到生为中国人的自豪,却又拥有着五千年来不曾有过的精神自由和物质丰富。

我们的幸福,只是种迷惑的沉醉,却不是清醒的尊严。

所以,在我心中,做个中国人,悲哀多于自豪。

而在老伯心中,生为中国人却是种强烈的骄傲,哪怕他们的生存都面临着没有未来的危机……




渡过万泉河,在渡口找了辆蹦蹦车往博鳌而去,路边,不时有倒掉的瓜果,把清新染上了些酸臭,问司机,说是卖不出去,只好扔掉了;以前读中学课本,说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危机降临时,把牛奶倒进河里,那时还愤愤不平:妈的,太浪费了,牛奶对我们还是种奢侈品,你们却把它给鱼去洗牛奶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生产过剩也是种无奈的现实。

进入博鳌地头,那种奢华的新让刚刚从破落的乐城离开的我又一次感到震憾:五星级酒店、高尔夫球场、河岸边成片的别墅群、远远望去富丽堂皇的亚洲论坛会坛,他们就那样用金钱砸出一个奇迹、一个童话摆在你的眼前,只可惜于这童话,我既不是公主也不是王子,只是个怀着嫉妒夹着尾巴灰溜溜经过的路人。

博鳌位于万泉河、九曲江、龙滚江三条江河的出海口旁,小镇的主街只有不到五百米长,现在也遍布小旅馆、小餐馆了。

博鳌广场面对着三江入海口,亚洲论坛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晚霞把河水染成了亮丽的黄色,而朝着大海的方向,金黄的玉带滩隔开了江与海,滩外就是翻卷着白色波浪的碧蓝海洋。

广场下不到沙滩,坐蹦蹦车到了沙滩,沙子的质地比三亚还是差了一大截,浪却惊涛拍岸地雄浑,全不似三亚海边大多时候的波平浪静,空气中带着股浓郁的雾气,沿着海滩没走多远,雾气居然潮了头发。

乐城与博鳌,一个不是中国的过去,一个也不可能是中国的未来,它们只是万泉河下游的两个点,却成了我旅途中的一种对照……

你要是去一个名叫博鳌的天堂,一定别忘了去乐城看看!

 
(200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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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走过的地方——感恩》





那是个小镇,一个天空中飘飞着塑料袋的脏兮兮的小镇。

地图上它的位置,孤零零地搁在海南岛的西端,那个距离在我心中,如同喀什或是伊犁,再往前走一步就到了天边。

当车停在桥边,看着一只塑料袋被旋转的风扬起、吹远,我暗问自己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地方来?瞥了瞥桥下的河水,浅、也很清澈。

为什么要到这样一座小镇来?感恩平原上的感恩小镇,也许只是为了“感恩”这两个字吧?

还得从昨天说起,在原本的计划中,这儿是我海南西线之行的终点,直到昨天从三亚上火车后,才知道下午的列车并不停靠感恩,于是,西线之行的终点也就改成了八所镇。

那趟列车,以及三亚那个奇怪的火车站,都是必须提及的,因为,在我的旅行生涯中,从没见过那样的火车站以及那样的列车。

那座车站,休闲场所的功能,比常规印象中迎来送往、忙忙碌碌的功能更多一些,一天两趟列车,不到两节车箱的人流量,使我第一次经过火车站时,一点都没留下印象,直到搭火车找到车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曾经来过这儿。

找不着一位工作人员,出门问露天茶座的小妹,才知道火车比我知道的时间要晚一个小时,叫上一壶茶,向四周喝茶聊天打麻将的海南人打量一番,怎么也不明白二月里同是单衣单裤拖鞋的我们有什么差别?为何我走在街头总是能被那些拉客的一眼认出来?也许他们已经练就了一副狗鼻子,光凭气味就能嗅出我是处地人吧。

待列车快开时,走进车站,工作人员居然神奇地冒了出来,也许他们会隐身术吧?刚才车站内愣没找着一个,也没有找到售票窗口,问工作人员才知道是上车买票。

坐在车箱里,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尽管我对那个年代已没多少印象,可还是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无论是车内的乘客,还是车箱内陈旧却干净的设施,都随着车轮的转动,把记忆往某些沉睡的角落拖拽。

车窗外的那些景色,慢慢成了拉洋画中一块块清晰的定格,三亚郊区回族村清真寺绚丽的塔顶,在阴云笼罩的天气里仍然熠熠生辉,经过海岸时突然蹦出大片海域的宝蓝色,山凹里高耸的木棉花正绽放了一树的小红灯笼,那一瞬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人们要称赞木棉花为“英雄树”,还未长出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杆写满了孤独,一树艳红的花朵叛逆得像在嘲笑命运,那是种绝对的高傲。

再后来,就是大片大片的绿色,稻田里正在插秧的农民,芒果树的花却是小而丑陋的米黄色,以及村镇旁的垃圾堆、满地抛洒的胶袋。

火车经过一处黄色的沙堤,广阔的海洋又映入眼帘,天空的阴云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于是有阳光洒在海面,海面的蓝呈现出清晰的层次,那光形成明亮的光路,如通往天堂的天梯。

那光,我知道它的名称,叫做“耶酥光”,那是种美丽而震撼的景色……

后来,夜色降临后我到了八所,再后来,第二天的中午过后,我站在了感恩。




他们为什么给这座小镇起了个“感恩”的名字?在我的猜测中,以为是基督教的势力曾经发展到过这里,只有他们才喜欢弄这些噱头,顺着道路越深入小镇,越觉得不像,镇上如果有教堂的存在,十字架必是高耸而醒目的,而且、而且,基督教在欧洲经过千年的进化,终于把卫生干净溶进了自己的文明(多么不容易啊!),而这小镇,屋里倒也十分干净,而屋外嘛,不提也罢。

叫了辆蹦蹦车拖我去海滩,那车穿过水泥路,驶上一条泥路,两旁低矮的房屋,居然有老母猪带着群小猪横穿街道,车驶近时,一只小猪努力蹦啊蹦,躲过车辆的碾轧。

顺着河边到了海滩,干黄的沙滩外是湛蓝的海,沙粒粗糙得硌脚,浪不高,风,却刮得些许的烈,一栋旧砖房孤零零耸在沙滩边。

沙滩上布遍废弃的塑料袋,叹口气:又是塑料袋,记忆里家乡的海滩边从没这些煞风景的杂物。

顺着沙滩走到河边,几个渔民正在整理渔网,走上前去,说了几句,回答我的海南话怎么也没听懂,于是站在一边看他们劳作,不断有小海螺、小螃蟹从网中掉出来,拨弄一下,还是活的。

两个孩子走过来,怯怯地想跟我搭腔,又不知怎么开口,起身看那海,阴郁的天气里显得更浓重了,那海,直线驶过去,就是越南了。

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雨,于是,起身走了。

感恩镇离莺歌海很近,走之前看地图时,这一串名字充满了诱惑:感恩、莺歌海,现在想想,也许和感恩镇没什么两样吧。

转了一道车,才找到开往三亚的中巴,在车上,那个并不美丽的小镇依然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我仍然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像中邪般非要到这里走上一圈?

也许,走到了天涯海角,就离上帝更接近一些?这个问题有些像是哲学的思考。

车经过一片海域时,天空中又出现了耶酥光,那样的情景,依然让人迷醉……

其实,那头小猪蹦蹦跳跳奔跑的样子,确定很可爱……

其实,也许我家乡的海滩,现在也布满了塑料袋,毕竟,我记忆的,是十年前的故乡……

只是,记忆中依旧是那样的纯静、安详……


(2004-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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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海南人物——赵哥》

 


我和赵哥,是一张饼的缘分。

在海南结识的朋友中,做为黎族人,小宝是最让我难忘的,但每每想动笔写写他,莫名的心痛总让人无法落笔,然而赵哥,让人想起,浮起的常常是会心的一笑。

是啊,赵哥就是那种脸上永远堆着和气笑容的人,仿佛忧愁永远与他无缘似的。

住在海口的时候,朋友虽然帮我买了煤气,厨房也有厨具,但我一次也没开过伙,都是在公寓斜对面巷子里解决的。

那条巷子,朋友第一次带我熟悉环境的时候,说这儿是很久前海口的郊区(也许是30年前吧?),连片三层以上的私房,房主多没工作、以租房为生计,因为租价低廉,这儿成了社会底层的居住区,妓女、社会闲杂人员、做小生意的、低收入的小职员,是租房主要人群,带着我穿街走巷时朋友郑重地警告我:晚上不要到一些没灯的小巷子里去,小心被打劫!

这片巷子里有条约二百米的摊群,几乎囊括了各地的小吃,以海南本地风味为主,四川的、河南的、陕西的、福建的;于是,我也像那些租户一样,把这儿当成了解决肚皮的地方。

在三亚呆了一个半月后,回到海口,心也彷徨在去留之间,海口的海是灰色的,不像三亚的碧蓝,而且,住在三亚,出门不到200米就是赏心阅目的三亚湾,而在海口,想看到真正的海滩,必须搭上20分钟的车;问起武汉的朋友,说寒冷依在,寒冷令我心生胆怯,只好继续流连在海口。

这时候,赵哥如英雄人物般地出现,拯救了我在海口无聊的生活。

那天中午12点多,在小巷里解决了中餐,正在回住处的路上,突然看到拐弯的巷口多了一个手推车的食摊,卖的是面饼和肉夹馍,那地方是几家小餐馆的门口,以前不曾有过食摊,肉夹馍是陕西小吃,我在巷子另一个出口上的摊位曾经吃过,味道还不错;路过这个突兀冒出的食摊,我犹豫了会,老板不失时机地招呼了声:“兄弟,要点什么?”喊得我倒不好意思了,于是叫老板弄个肉夹馍,下午肚子饿了可以顶一顶,老板手脚麻利地切好肉、剖开饼夹上,装好袋往我手上递:“兄弟是哪里人?”想这老板也真够啰唆的,学警察查起户口来了,随口答道:“山东”老板一听,递饼的手停住了:“山东哪儿的?”“荣成”,老板你只是卖饼的,我只是买饼的,真多事啊。

老板转身搬凳子去了:“兄弟,坐着聊会,我以前也在荣成呆过”,这老兄也真会套磁的,坐下来仔细打量他:一副白净的国字脸,肥头大耳,是相学里那种标准的有福之相,笑得眼睛都咪成一条缝,多少带了些职业的谄笑,不过还行,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心灵扭曲的人,骨子里还是位实在人。

怕这老兄只是为套磁或是拿我开涮,问他在荣成哪儿呆过?他吐了一串俚岛、石岛的地名,看来是真的在荣成呆过,聊了会,知道这仁兄姓赵,西安人,在荣成开过三年餐馆。

不知怎么扯到了肉夹馍上,赵哥说:肉夹馍要做得好吃,少不了肥肉,全是瘦肉一是难以下咽,二是味道差了许多,但别人做肉夹馍,为了降低成本,买肉时专挑那种肥肉多瘦肉少的五花肉,而我呢,赵哥指了指锅里卤着的肉:我挑的肉全是瘦肉占六七分的五花肉,贵是贵些,但我做的肉夹馍,是这一带最好吃的,说到这,赵哥脸上全是自豪;仔细想了想,的确上次买的肉夹馍是肥肉多瘦肉少,看来今天是又长了见识。

晚餐的时候,经过那巷子口,没见赵哥的摊位,看来他也很有海南西部一带居民的特性,把做生意纯当是种消遣。

第二天中午,又看到赵哥的摊位,只是坐着位女人,没见赵哥,吃完饭回去的时候,问那女人赵哥哪去了?告诉我朋友找他有点事,马上回,拉出凳子,让我休息会等他,想想也没什么事,就坐下了。

一根烟的工夫,赵哥笑呵呵地回了,瞅见我招呼了声:“来了?”和女人交待了几句,那女人的把摊位交给赵哥,坐了会有人喊她去打麻将,问赵哥拿钱的当儿,看见我好奇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好打个小麻将,你和你赵哥玩”,拿了钱就走了,我看那女人更像只没睡醒的猫,走路都带着猫的轻盈;等女人走远,赵哥解释道:“我女人”,哦了一声,赵哥又继续说:“我和她一起三、四年了,就她管得住我,感觉我们还般配”,我又哦了一声,“老婆在西安带着孩子,不愿意跟我一起闯荡”,呵呵,这种状况好象是许多男人心里的梦想,赵哥像打开了话匣子:“以前在荣成时,跟一个辽宁女孩生活了两年,那女孩性子太烈了,两个人总是吵架,没法处得来,不过还好,分手时我把餐馆给她了,也算好聚好散”,呵呵,这赵哥还算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我说兄弟,你说你是来海南玩的,其实我也爱玩,我在山东、深圳、北海都开过店,就凭一手炒菜的手艺,我也走过了不少地方了,六年前到了海南,就在这定下来了,海南好啊,空气真是新鲜,春节时有朋友叫我去广州,我在广州住了一个星期,喉咙痛得受不了,那空气简直不是给人呼吸的,呆了一周,我就跑回来了,还是海南好!”

好象觉得把自己的风流史都倒出来了有些吃亏,赵哥又问我:“你怎么看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我觉得这老兄很有人类学家的风范,居然让我回答这样大一个问题,好象这问题的答案每一个都是正确的,每一个好象又都是残缺的,于是随口乱扯到:“女人是种麻烦东西,还是少沾惹好,男女之情太自私了,说不准到后来结局就是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还是清静点好”,又想了想:我这话是否说得太虚伪?是不是还是有些嫉妒赵哥才打击他的?

赵哥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哟”,过了会又转移话题,说起他在深圳开饭馆的生涯,说那一次是他最失败的一次投资,只经营了一年就草草关门,前后亏损了60万左右,最后总结到:我后来发觉肯定是门槛修得太高的原因,那门面离地面有点距离,修了几级台级,别人都望而却步,不愿上了;其实我考察过那块周围的人群,中低收入人群挺多的,我的饭馆应该受欢迎的。

说起在海南的六年,赵哥说在某条路上开了四年饭馆,后来那条路拆迁,才关了门,一闲就是两年,每天就在朋友的网吧里打打游戏上上网,这段时间是手痒才出来练练摊:“兄弟,我的面食和炒菜的手艺可不是吹的,要是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

问起他闲两年开销从哪来?赵哥告诉我:他的房子是位朋友借他住的,一个月才象征性地给个百把块钱,这还是他硬塞给那朋友的,人家压根就没跟他提过租金,再加以前也有积蓄呀,海南这地方生活开销又低。

这哥们,倒是一有情调的趣人,这是我对赵哥的初步结论。


让我对赵哥肃然起敬的,是第二天和他聊天时,他突然谈起他的一位老乡:“你读的书多,走的地方也多,你帮我分析分析,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那老乡,在北京读大学时参加“六**四”受了些牵连,赵哥在海南认识他时,那家伙就没工作过,“等等”我打断了赵哥如唐僧般的滔滔不绝,说实话,和赵哥聊天,我基本上是没经过大脑,多是有一句没一句地乱侃,二月里海南的阳光照得人容易起迷糊呀,可赵哥说起这家伙在海南没工作过,让我有些清醒了:“他不工作,怎么养活自己呀?”,“就在我饭馆吃,住在我家里呀,自从那家伙在我那吃了两次饭,和我认了老乡后,他先住在我饭馆,后来就和我住一起了”,敢情赵哥除了开饭馆,还收留社会闲杂人员呀?这要是把赵哥放一千年前,不就是一卢俊义吗?

赵哥接着聊他老乡,那家伙口才很好,喜欢看球,谈起足球更是头头是道,可他就是不愿去找份工作!“后来呢?”我很关心这家伙的结局,“后来我饭馆关了,他也搬走了,唉”,赵哥的神情里带了几分黯然:“我就是弄不懂,他那么聪明的人,找份工作应该很简单呀?可他就是不找!”反问了他句:“很多海南人不是这样的吗?你问过他原因没有?”“我从没问过,可他也不是海南人呀”,赵哥还是一脸的不解。

让我想想这个问题,“其实他这种人,是遇到心理障碍了,说好听点叫精神的自我放逐,说难听点叫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原因自已废了自己的武功,就是过不了当年的那道槛罢了”,其实,我半点也不同情赵哥这老乡,政治是政治,生命是属于自己的,从来只听说坚忍的成功者,没见过任性胡为能成大器者;我倒是对赵哥充满了敬意:养了一个废物三年,还自我约束不干涉他的隐私,赵哥也够到“侠”的级别了,“仗义每多屠狗辈”,我以前真看轻他了。

“那个人,就那么回事,也许他快饿死的时候会醒吧?”我给他的老乡下了个结论……

那巷口停着群跑“摩的”的当地人,不时有车手经过和赵哥打招呼,赵哥愉快地对我说:“这一带我太熟了,许多人还时不时问我什么时候重新开餐馆呢,我元旦的时候去广州,其实是那边的朋友帮我找了门面,看能不能在广州开餐馆,结果发觉广州空气污染太严重了,简直没法呆,这边的朋友也在帮我谈门面,快有结果了”。

有一个骑摩托的青年经过,赵哥主动和他打起招呼,待那青年走远,悄悄对我说:“他家可是做‘黑彩’的大户,是这带的老大,很有信誉的,他刚才约我明天去看家门面”,又对我解说起“黑彩”,我这才知道,以前在三亚街头经常看见的摆张桌子卖彩票的,原来经营的全是私人彩票,我当时就纳闷以三亚当地人的闲散品性,怎么有这么大干劲帮国家卖彩票?原来完全是我想拧了。

赵哥解说到:越是大户其实倒越有信誉,那些小玩家,倒经常有玩巧的、不兑现甚至卷款跑的,大户的网络齐全得多,分级放彩,“你想不想去研究?我带你去了解”,了解海南私彩?这真是个好课题,可是我在海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咬咬牙打掉这诱惑,对赵哥说以后来海南一定要找你带我了解私彩。

 

过了几天,朋友告诉我武汉已经开始变暖,订了机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海南,每天还是到赵哥那去坐坐,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家伙的年龄比我大,经历比我还丰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确实是聊天的好对象,有时想:其实他的经历,本身就是本书,他也算我在海南捡的位奇人了,想想当初我们因为一张饼而相识,前后我才只在他那买了一个肉夹馍、后来又买了张茴香饼,那是他说刚开发的新品种,我顺便买了个尝尝,他确实从没在乎我在不在他摊上买东西,只是滔滔不绝地向我倾倒他的生活,我很多时候只是坐在那儿微笑地听,偶尔插上一句话。

海口城市的上空,从没少过海洋刮来的风,可要走的那天,却停了风,天气立即变得闷热起来,前一天晚上去雨林的酒吧,没碰见他的人,电话小张,有事也不能见面,远在三亚的小野、十三、小宝,更是无法再次告别。

坐在七楼客厅的沙发上,阳光从窗口撒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这四室一厅的房子大得有些空荡荡,告别海南居然没有一个朋友话别,想想也只有拉赵哥做个代表吧。

小宝曾对我说:“再过两年你来,我们家就有钱了,那时我一定要好好请你喝酒”,他们家至今还没扯上电,全指望三哥栽的果树结果脱贫过上好日子;其实,喝不喝酒无所谓,有没有钱也无所谓,朋友在一起,开心就行了,小宝赤脚爬上椰子树,真的比猴子还利索。

想来,我也终于学会了对很多事物视而不见,你的命运我的命运,从不曾真正握在自己手上,笑笑自己更像上苍手中随意抛出的硬币,从没有选择正反面的权利。

在想告别的时候,还找得到朋友告别,这样也挺好的……

吃了中餐,到赵哥的摊前,告诉他我今天要走了,赵哥依然是笑咪咪的笑容,告诉我下次来海南,一定要找他玩呀,感觉这个在网吧玩了两年游戏比我还大的家伙,根本是个玩不大的孩子,跟他要了电话,赵哥告诉我餐馆的门面已经找好了,说了地点,就在这附近,那地方我还有印象,下次就直接去餐馆找你了,握握手,大家就此别过。

下午依然闷热难当,去机场的路上,司机告诉我:今天30度……

(2004-11-25)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3-24 15:12:3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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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8: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西海岸之旅》


三亚还有火车站?没错,三亚的确有火车站,而且居然还通火车!海口也是有火车站的,只是那个火车站号称“无轨火车站”,别以为是什么高科技,不铺铁轨就能通火车,海口根本不通火车!那其实只是柳州铁路局推出的火车(到湛江)、轮船(到海口)的联运方式罢了;海南岛的火车从石碌经东方(八所)到三亚,石碌到东方的一段是日本鬼子占据海南岛时,为了掠夺石碌的矿产(据说是金矿、东方是个海港)而修的,东方到三亚这一段是不是日本人修的,我就无法得知了,反正海南的铁路和大陆的火车轨制是不同,属于窄轨铁路。

某天突发奇想,想看看西海岸的旑旎风光,拎着相机跑到火车站,这火车站真不像个火车站,更像个巨大的休闲场所,围着站前广场是几家面积诺大的露天茶摊,当地人三五成群,悠闲地坐在那儿喝茶、打牌、聊天,完全没有常见火车站的忙忙碌碌,进了候车大厅,居然找不到工作人员!看墙上贴着的列车时刻表,才发觉手上资料的列车时刻已经过时了,调整成早晨7点多、下午4点各一班车。

3点多再进候车室,工作人员神奇地冒了出来,却到处找不到售票处,工作人员告知上车再买票,进站上了车,车箱有些陈旧,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海南岛公路交通发达,城镇间的交通几乎都是通过公路实现的,铁路只起到货运的作用,客运也只是在货车上挂几节车箱,顺便搭些人;下午4点这班是快车,列车员把乘客全集中到两节车箱,即使这样,也还没坐满;一个人占据了靠海这边的一条椅子,整节车箱似乎只有我一个外地人兼旅行者,周围的海南人胆怯又好奇地打量着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外星来的怪物。

车出了三亚市区,驶过回新村顶着醒目新月的清真寺,窗外建筑物越来越少,大团大团的绿色多了起来,到了海南,你才会明白原来绿色可以区分出这么丰富的层次来:水稻田里刚插上的秧苗脆嫩略带着黄色,阳光投射下水面晃着星星般的亮点,挺拔的椰子树是整个海南岛最常见的树种,翠绿的树叶在清风中带着沙沙的声响摇曳着,而低矮的芒果树,草绿色的树叶簇拥着褐黄色的花,远处苍绿的山峦披着层淡蓝色的轻雾,朦胧得近乎梦幻。

不时在山洼中耸立冒出的木棉树,尚未长出树叶的黄色树枝上,已经开满了鲜红的花,如挂满了一树喜庆的小红灯笼,有时两三颗成群,更多的只是孤独的一颗,红得醒目而招摇,成为二月里西海岸沿线最亮丽的风景。

车近天涯镇,碧绿的大海突然跃了出来,浩淼得无边无际,围起来的天涯海角景区外停满了密密的旅行大巴,在列车上,倒可以看得清那些游人们“到此一拍”的礁石,60元钱的门票只是为了满足某种情绪?游人们却忘了广义的“天涯海角”几乎涵括了整个三亚地区。刚到三亚时,我也被终于到了“天涯海角”的骚思折腾了两天,解放路上不时停车揽客的去“天涯镇”的中巴,那“天涯”两个字有些像钩子般勾魂,后来在三亚湾某处沙滩闲逛,趁着方圆一平方公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对着大海放开喉咙大喊了几声,那股骚思也舒发了出来,从此,也再没了掏60元钱进“天涯海角”和大伙挤在一起做回骚人的心情。

再近崖州湾,海天一色中但见惊涛拍岸,铁路这边的崖州城,唐宋起直到解放前,一直是三亚地区的首府,唐建土城,宋建石城,至今还有残垣遗留,只是散落在农田与现代房屋与乱弃的垃圾之间,未曾保护,无法游玩罢了。

有些时候,火车即使靠近海岸线,也难见到碧波万顷的大海,或者被铁路旁的树木、或者被海岸边的沙堤挡住了视线,或者旁边的土坡本身就高于列车的车窗,这时,也只能望海兴叹了。

当再次看见海时,太阳已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几道巨大的透明的光柱斜穿过灰色云层的缝隙投射在海面,把碧蓝的海面分割出不同的层次,远处渔船点点,浑不知天空中动人心魄的景象般。

黄昏降临时,太阳仍隐藏在云层之中,只是把云染成了亮丽的黄,我本意是搭下午一点多的火车到一个叫感城的小镇,地图上那儿离海最近,在尽情地欣赏完一线的景色、欣赏黄昏的壮美后下车,谁知手上资料的不准确,首先是弄错了火车,再是快车不停感城,三是它过分夸大了海南西部的荒芜,在我的想像中,荒芜就如同中国西部般,苍莽中带着雄浑,却不知,海南西部的荒芜只是相对东部的,火车仍然不断地经过树林里的房屋、果园、农田、村镇,确切地说,这只应该是一个经济、文化、降雨量落后于海南东部的西部。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后两个小时,车停东方市,我西海岸旅行的终点到了。

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一晚,东方是个游客罕至、连外来人口都很少的小城,让蹦蹦车司机带着我找旅馆的时候,价钱太贵跑了几家,司机也只是让我多加了五毛钱,这是海南坐蹦蹦车唯一一个五毛五毛谈价的城镇。

第二天上午去海滩转了转,东方的海滩和三亚湾相差不大,却少了三亚湾那优美的弧形曲线,安静倒是安静,在黄澄澄的沙滩上坐着晾了会太阳,听了听宁静中海浪的轰鸣,便决定还是沿西海岸回三亚,只是这回换乘巴士。

坐巴士到了感城,被风刮得满地的黑塑料袋让我大失所望,坐蹦蹦车去海滩经过老城区时,几只老母猪带着群欢快地蹦跳着的小猪在街上乱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狂笑不止。

再坐中巴到前面的小镇,上高速公路拦了辆回三亚的中巴,黄昏临近时,我又站在了三亚湾的沙滩上。

想了想,西海岸,真的只能是坐着火车游览的,距离产生美,再加上老铁轨、老火车给人时光倒流20年的怀旧感,也许多少会涌出些伤感,毕竟流逝的旧日时光将永远不再,但窗外那郁郁葱葱的生机,以及时常冒出来的充满力量的大海,扫荡那点个人的忧愁是轻而易举的。

(200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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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平民海南——他们的世界》



晃在三亚的日子,我不太喜欢结交什么人,怕累、怕麻烦,这世界上所谓的“朋友”,大多是喧闹时互相拿着对方解闷的,用来排解自身或对方的寂寞;待到了真正需要朋友帮助的境地时,有勇气有能力站出来的,已是寥寥无几了,所以,无用的朋友还是少交为妙;再者,我喜欢走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是谁的陌生地方,常常又碰得到真实而友善的笑容,而三亚,除了那些急功近利的旅游从业人员,大多数人符合我想像的特性。

不愿结交人,并不是说就不和人打交道,有一些人,是必须要打交道的,这些人,就像空气和水,充斥在你周围,我们把它叫做环境。

我租房的房东,开口就是一副湖北腔,一问是黄石人,这让我和他攀上了老乡,既然大家是老乡,做什么事都方便些,所以我向他提出偶尔借他的电话线,让我用带着的破笔记本电脑上网收收邮件时,他也满口答应下来了。

其实,房东也属于那种闲散的人,50多的年龄,对世界已不再有太多的奢求,在三亚帮朋友管管这幢房子,做个悠哉优哉的寓公,对他而言,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我们之间,很快就消除了租房者与房东的戒备之意,偶尔没事碰到还聊上一会。

他或多或少懂点中医,我也属于那种半桶水,那次收完邮件,从一种疾病聊起,我谈了一些治疗方法,他突然说道:“你对面的一个老太太就患有这种病,据说她在一个医生手下治疗得还不错,你可以向她打听一下是怎么治疗的”。

我住的那幢楼,属于三亚泡沫时期的烂尾楼,房东把它重新改造了番,或租或卖,居然弄得有声有色,让我吃惊的,是房东告诉我,那两套两屋一厅,都被患病的老太太的姐姐买下来了。

第二天起床,惊奇地发觉窗外居然下着毛毛细雨,连着出了三天的太阳,已经让人在阳光下穿起了短袖短裤,冬季的三亚,决定温度的主要因素就是有否阳光,阴两天就得穿上夹克,晴两天脱得只能穿短袖短裤,怔怔地看着那雨,毫无心理准备,我以为海南的冬天是不可能有雨的。

从小野他们租的房子搬过来时,我连旅游鞋都懒得带过来,撒着一双拖鞋应该足够应付三亚的冬天了,我是这样想的。

站在窗边,楼下的地面已经湿了,五十米不到就是铁路,每天早晨和下午居然也“咣当咣当”地有几列火车进进出出,铁路边,全是密密匝匝的热带植物,认得出的,只有椰子树和紫薇树。

过了铁路不到50米,就是滨海大道,一座宾馆挡住了视线,滨海大道前面,就是三亚湾的海了。

那天,很郁闷地从报纸上知道了寒流吹到了三亚,降雨便是由它引起的,我对它如此顽强地从西伯利亚追杀到中热带虽然感到愤慨,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它将继续施虐的现实。

雨越下越大,百无聊赖中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正是那患病的老太太,老太太很温和,在三亚呆长的人都会染上这种温和,那是热带气候赋与人的一种品质,我是以假设我也是一个病人的身份和她聊起天的,才知道她是因为癌症、糖尿病引起的股骨头坏死,一条腿比另一条腿短了近十厘米,吃了两年那医生开的药,只能控制不再痛疼,然而一条腿的萎缩是无法逆转的,幸亏有她姐姐的扶助,才能保证两年的治疗,这种时间断了药,昨天晚上变天下雨她又无法忍受地痛了一晚。

聊着聊着,我便无法插得上嘴,只是听着她倾诉痛苦,我也明白,她根本不需要同情,同情对她只是一种伤害,痛苦降临时谁也无法帮她承受,这是根本的事实,语言的安慰,相反成了一种绝望的讽刺。

她只不过是希望别人能理解罢了。

这世界本就不是只有快乐,如同白天和黑夜并存,有一种东西叫做苦难,与快乐一起并存在我们生命里。

倾诉后她轻松了许多,我这才有时间打量起房间:客厅里很简陋地置办了沙发、电视,一间房里一张床,问起她,说是过来两个月了,这房才买了一个月,因此也没装修。

正聊着时,又进来一位老太太,很精神很健康,进门坐定就开始盘问起我。

的确,就是盘问。

“哪里人?从哪来?姓什么?多大年龄?婚否?职业?”性别她是不用问的,好歹明眼人一眼就分别得出我的性别。

那种感觉,就像对面正怀坐着位审判员,而我则是被捕的罪犯。

我无力反抗,她的态度严谨而又威严。

后来才知道,她就是从公安战线领导岗位光荣退休的。

问完基本问题,她又质问起我的生活方式,这已经触到了心理的底线,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我喜欢,而且我还能养活自己”。

我的反抗终于让她停止了审问,把我请到另一套房间,倒上了椰奶。

喝完椰奶,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在一个我想遗忘自己的陌生地方,被人把底细查得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实在是不爽。

那雨,绵绵地下了一天。

晚上从客厅窗户望出去,鹿回头公园下方射出的三道彩色光柱,把天空染成一幅油画,这房间是套三室一厅,三间房分别住着三位房客,每人都不互相干扰,回家后就把自己锁在各自的房间,我是非常可惜这诺大的客厅,想要是有把沙滩椅就好了,墙上有电源插座,可以坐在窗户边把笔记本电脑插上电写意地敲字,这也让我有些后悔当初让房东搬了张木板床在我房间,其实铺了地板胶的水泥地面,防潮垫再加一床从小野那借来的毛毯,打地铺比那张睡着吱吱呀呀乱响的破木板床肯定舒服得多,自由活动的空间也会大许多。

既然木板床搬进来了,我也懒得再搬出去,这让我终于在某一天恨死了睡木板床,并且无限怀念一张松软的弹性上佳的席梦思床,TNND,总不至于让我扛着一张席梦思到处乱晃吧?

当有一天我终于睡上了松软的席梦思时,我又开始怀念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这是后话了。

窗户外的雨丝,斜洒着也带着彩色,像梦幻般。

其实我明白,飘泊是件很现实很残酷的事,但我喜欢那种充满好奇的清醒,飘泊的状态告诉我:我很真实地活着。

活着,而且不是像行尸走肉般活着,这很幸福。




第二天,雨依然在下着,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得出温度的降低,依然无法外出,累了在楼间乱晃时,公安老太太抓住了我,把我请进她的房间,可能感觉到了昨天的无礼,她不再盘问我的底细,而是主动说起她的妹妹,以及昨天我隐约看见的躲在一间房里观察我的一个女孩,那是她妹妹的女儿。

她说起她妹妹的病,把声音压得很低,可能是怕隔壁听见,难得施恩的人能顾忌受恩人的自尊,也可能是姐妹之间多年的默契吧?

姐姐照顾妹妹已经有四、五年了,妹妹家境不好,老伴去世得早,自己又在工厂工作,退休后收入很低,全凭姐姐出钱帮她治病、养家。

公安老太太的一句话让我开始接受她,她说,她儿子也喜欢这种飘泊的生活,小我二、三岁,在南方某座城市做导游,根本不愿结婚,她劝起儿子时,儿子总是一句:时代进步了,你要跟着理解。

呵呵,我的沉稳,原来比她儿子的飘突,更容易让她接受一些。

那雨,下到第三天,我终于忍受不了,穿着毛衣夹克撒着拖鞋,跑到小野租的房子拿回了自己的旅游鞋。

傍晚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看见患病的老太太正推着一辆崭新的单车进门,问她,说是刚买的,这样行动方便些,可以去买菜上街了,她的笑容很灿烂,那让我欣慰。

第二天,天就开始慢慢放晴,第三天上午,我看到了自到海南以来最蓝的天空,蓝得就像高原的天空般不真实。

终于,又可以每天骑着单车在三亚市区乱窜了,又可以每天傍晚时分在三亚湾等待夕阳的降临,虽然,不是每一天都有。

认识那个女孩,是某一天中午从外面回来,那女孩正拿着一大串钥匙开门,那是房东留着的钥匙,可能女孩自己没钥匙吧?家人也全不在家。

看见我,她喊住了我,请我帮忙她打门,说找不到自己房间的钥匙,那贴的胶布的确有些模糊了。

试了两把,琢磨钥匙排列的规律,才找着她们家的那把,一拧,果然是,门开了。

女孩连声道谢,说我认识你,你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最后问了句:“叔叔,你是大夫吧?”

顿时我就愣在那儿,我长得像医生吗?

忙说:不是不是,你怎么猜我是医生呢?女孩说:“你脖子上挂着的不是听诊器吗?”

啊,她是把我脖子上挂着的MP3播放器当听诊器了,什么眼神呀?再说,有医生整天挂着听诊器到处乱跑吗?怎么推理的?

借着打开大门的光亮,仔细看那女孩:脸色带着焦黄,比健康人的黄色重了许多,尽管在笑,眼神里还是藏着股怯怯的脆弱,这让我分不清她的年龄,从神态语言看,可能只是20出头,可从脸色头发的光泽度看,又应该大于25岁。

某天,公安老太太又把我请过去聊天,说起她妹妹母女俩,告诉我那女孩有些轻微的智障,曾经被拐卖过,母亲用了两年时间花了十万块才找回了女儿,找回来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母亲又总在女儿面前埋怨为她花尽了家里的积蓄,渐渐地,两人之间相处充满矛盾。

我本以为,她们母女俩应该是相依为命的,谁知会是这样?

不知不觉中,有一天,房东告诉我,她们一家这两天就要离开三亚了,上去敲开姐姐家的门,老太太告诉我:老伴不愿和她们一起来三亚,一个人留在家里,出来快三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她跟我提起她老伴,一句“你叔叔”、“你叔叔”称呼她老伴,说:你叔叔在部队就是舞文弄墨的,喜欢读书、书法、画画,你跟你叔叔一定谈得来,你不是喜欢到处走吗?要不你有时间到我们那住一个月,好好陪你叔叔聊聊天。

她不知道其实我是非常讨厌大城市的,那总会让我联想到冷漠、肮脏、迷失,乃至人性的泯灭。

说到兴头,她告诉我想把两套房打通,这一想法把我吓了一跳:客厅本是狭长形,长约是宽的两倍,再一打通,都可以举行短跑比赛了。

她却告诉我:她当初买这房子,本就是看中了客厅的狭长,这房子并不规则,卧室太小客厅也不好布局,但你叔叔写字画画必须要用长桌子,打通后正好可以放长桌子。

我想像不出那种长桌子是什么概念?几米长?或是六、七米长?

许是说老伴说太多了,她拿起电话要给老伴电话,打了几遍那边都是忙言,“可能是你叔叔在画画想安静,干脆把电话挂起来了”。

晚上站在窗边,三亚的空气,永远是清新的,没有别的海边常见的海腥气,一百米外,就是浩澣的南中国海,看不见海的存在,用思维的触角却可以真切地抚摸到它。

那让我感到安祥。

从出生的“天尽头”漂到“天涯海角”,把时间浓缩,一切都充满不可预知。

想起老太太下午和我的一席话,突然就感觉到她语言中的温暖:在她的意识中,我也是她的孩子,一个可以和她最爱的人成为朋友的孩子。

那种温暖是不求回报的给予,是萍水之交的一种缘分。




第二天起,便再没有见着她们,感觉她们已经离开后,觉得匆匆得有些奇怪,某天问起房东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居然是我见她们最后一面的晚上!

房东告诉我:她们家里出了事,才走得这么匆忙。

啊?把我愣在那儿,房东慢慢道来:那天下午,她老伴单位打来电话,说她老伴煤气中毒,在家昏迷了两天,有人找他,才发觉不对,弄开房间才知道已在地上躺了两天了。

她们是接到电话后,就慌忙收拾东西,连夜赶到海口,坐晚上的飞机回家的。

这才想起,那天她打电话不通,其实是她老伴煤气中毒后,想打电话出去,拿起电话无力再拨,才使电话一直挂起忙音的。

问起她老伴的病情,房东说在医院抢救已经稳定下来,但再和房东一推测,还是感觉凶多吉少,中毒后昏迷两天的人,会不会大脑缺氧难以恢复正常?大脑损伤肯定是事实了。

想起她的快乐、她妹妹的哀伤,命运的无常,她所承受的负担,又要加重了一层,不知她还会如往常一样?

那位我未曾见面的叔叔,不知我们是否会真的相见?

黑夜与白天交织,才构成了时间的整体,我不畏惧什么,却希望阳光普照的时刻能长久一些。

在我潜意识被打动,产生与这位长辈相识的愿望时,原来命运早已决定……


后记:

行走从匆忙变成了从容,内容便已改变,我不再是行走的主角,平静如流水地经过一个个生命,他们的印记留在我的心间,我的生命因为有了他们的烙印,丰富延长成以前的几倍,我感觉着这种丰富,感觉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给予我内容的同时,也给了我生命的动力。

我知道我们还会相见,那是和他(她)们分手时平淡微笑的默契,但回到城市,我还是怕淡忘他们,于是有了文字,把最深刻的永远保存下来。

(2004-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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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9: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东湖随想(一)——远山》


坐在“在路上”户外店门口望过去,东湖后的磨山笼罩在一层烟纱般的薄雾中,连轮廓都要靠猜想才能勾画出来,当然,我还记得磨山边满墙伸出铁栅栏的红蔷薇,鲜艳得如燃烧的火;而正对着的东湖的子湖,仿佛头枕着一座山,背又靠着一座山,两座山,浓郁的青黛色,披满了植被;那枕着的山,其实与湖之间,还隔着一座湖及长长的一段路,却在视线中被奇妙地拉近了;分隔东湖与她的子湖的,是人工修出的一条公路,道路两旁差参不齐的水杉,远远望去,如一排跳动着的绿色音符,在湖与湖之间奏出了一段优雅的弦律。

这段风景,十年来没有什么改变,如果说有改变的,那就是湖的水质更差了,公路上的车更多了,十年前的这段公路上,只有几家小餐馆,而今,却挤满了三到五层的酒楼,价格也从平民享受升值成特色享受,公路也从寥寥无几车辆的景区路段,成为每分钟车流量超过20辆的繁华马路,剥夺了风景区里应该拥有的安静。

但那风景,却因为辽阔,一如既往地开阔着人的视野,于是,就有了长时间坐在门口发呆,于是,就有了嘈杂间短暂的恍惚,仿佛那些走过的路、经过的笑容、那些闪现着的真诚与智慧,又浮现在眼前。

美好并未失去,尽管它是短暂的,尽管它已近于死亡,被命运与生活催残得令人不再信仰,却依然深藏于记忆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某一刻的唤醒。

不断呼啸而过的汽车,在以噪音伤害着人的听觉的同时,也用尾气毒害着人的大脑,进而毒害着人的灵魂;当第一辆汽车诞生的时候,人类应该为自己的创造力发出欢呼,而当满街都充斥着这种钢壳怪兽时,人类却应该为它感到悲哀了,我们越来越沦落为机器的奴隶,却以机器文明无限扩展人类自我中心主义,进而陷入个人自我中心主义的泥沼。

城市是座大的囚室,囚禁着我们身体的同时,也日益囚禁着我们的灵魂,在这里遵循的是“森林法则”,其实应该说是一种放大了的“森林法则”,或是披上文明外衣伪饰的“森林法则”,森林里的动物,所求的仅是果腹的温饱,杀戮也是血淋淋的赤裸,残忍却真实;而人类,却被无限膨胀的欲望所支配,破坏毁灭都温文而优雅,对心灵的杀戮更是在微笑和文明法则中进行,病态成了理所当然的风度,变态更成了晋身强者行列的必需。

于是,我们给心灵披上了厚厚的甲,用它来抵御旁人、保护自己;于是,我们忘记了我们互相之间都称为“人”。

寂寞地走过风景,我已习惯了淡淡的笑容。

今晚的月儿,十一点才露出脸来,饱满的暗黄色,比常见的圆月丰腴了许多,带着浅浅的红色,天穹却依然密布着暗云,湖水在黝蓝而深邃,恍惚间,却如躺在高原上的一滴眼泪了……


冬虫 2003/05/18于东湖

(2003-5-19)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4-1 19:21:5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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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东湖随想二——无所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才越来越发觉自己正渐渐地溶入风景,溶入抬眼间那一大片时而幽蓝—阳光下、时而铁灰色—阴天时、时而淡漠的灰----烟雨迷朦时,那水的色彩竟也是不断变幻的,光线就是那只魔法的手。

那种感觉叫做适应,那些陌生了的记忆,也随着跑车轻快的滚动,不时从大脑深处蹦出,象精灵般戏弄着自己的思想。

其实,我更想昏昏地睡去,只是已经习惯了在睡梦中依然睁着眼,尽管这样会有些痛苦;愈来愈长的支撑中,自己终于还是接近了精神的梦境,仅在大脑的最深处坚守着一份空明,也许那是属于神灵的场所,而不属于我自己,有时只能这样无奈地自嘲。

从东湖医院到磨山这段路,如一弦优雅的弧线穿行于水中,两旁多是约一人粗的樟树,如伞般篷张着,路灯的橘黄色的光穿透树叶投下斑驳的阴影,晚上骑车经过,感觉得出由于湖面水域大小的不同,白天集聚于湖里的热量散发有着明显的快慢,东湖的一面风是透入肌肤的凉,而另一面则带着潮湿的热,身体成了它们交汇的战场。

八一游泳池读书时倒是经常过来游泳,只是现在已经忘了和哪些同伴?他们现在大都已天各一方,面庞上也应带上了岁月的沧桑,如我;无数次经过凝望,竟让我想起了那首朴树的《花儿》,只是没有男人如花,令人在心中大笑。

天空中偶尔有一两颗星,淹没在水果湖一面城市密集的光线中,那面,武大校园里的山体背后,透出了冷冷的青芒,撒在湖面,连湖水在微微波荡中,都泛着如箭般的深邃冷芒,又像神看世间的眼。

时间真象一场美丽的谎言,或者说,任何语言,在时间里都成了美丽的谎言,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也许死亡能永垂不朽吧?在它面前,每个人终于得到了平等,如此地平等,所有的外衣都将脱落。

我渴望着沉睡,却又盼望着醒来,偶尔,会有些感性的欢娱在大脑掠过,如惊鸿一现,想起某本书中的一段话,某些经历的场景不时在意识中闪现,在岁月中,如一只脚猛踢着自己,叫唤着:“醒来吧,醒来吧,看清你自己”。

我却不敢抓住那些欢娱的尾巴,明白只是一些麻醉剂而已,任何过去都不可挽回,不如让它随风而逝,反而有种淡淡的美丽。

时而,又想起山中小庙里的宽觉师,临别时的几句话,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在心中感动如潮,一次偶然的邂落,竟成了自己也许是一生的宝藏,在城市这冷漠的战场,时时荡漾起阵阵温暖;也许是我们都有着透视人生的眼,知道繁华落尽不过是寂寞如冰,也许是我们同样漠视死亡,知道那不过是人生最终的归宿,也许仅仅是神的安排,宿命的宿命罢了,一切不期然间终究有着必然。

我怀念山脚下妹崽们清灵的歌声,单纯的笑魇,如那条流过的溪水般,尽管知道她们终究会和我一样,被文明污染得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夜色温柔,如水,如Loreena_McKennitt歌声中的叹息。

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只不过灵魂逐高的人感觉深切罢了。

 

(200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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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1 19: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东湖随想三——蔷薇墙.荷.雨后的夜》

 

 

蔷薇墙.荷.雨后的夜

一、蔷薇墙

前几日骑车经过磨山植物园,猛一抬眼,往昔熟悉的那一大团火,已不知什么时候黯淡了下去,蓦然象失去了什么美好般,心中突地空空一落,缓缓地,才让自己接受了这生生灭灭的现实。

那一大团火,是一条长近两百米的蔷薇墙,大簇大簇的蔷薇,从地面长出,爬满了植物园的铁栅栏,那栅栏,两米左右的高度,蔷薇缠绵着高过栅栏,一大段长长的距离,你见不着栅栏的本色,只看得到叶的绿和花的红。

第一次骑车经过蔷薇墙,毫不犹豫地骑车冲了过去,想顺着那墙感受红蔷薇的娇嫩野性,却不想蔷薇墙开始处的地面有近十厘米的落差,连人带车“轰”地冲了下去,笑笑心痛了会车,就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那面墙上。

满墙的红蔷薇,娇艳得近乎高傲,如青春的火,野性得自由不羁,却又深情地依偎着质朴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铁栅栏,近湖傍着满山葱郁的缘故,花朵上少有尘土的飘落,纯净得让人怜惜。

一个多月来,常常只是为了去看看这一墙怒放的火焰,骑车跑过东湖四分之一的长度,静静地走过这面墙,在我心中,那红蔷薇,都快成了磨山的代名词了。


二、荷

接受了凋谢的现实,离开了蔷薇墙,返程时,目光却又被靠近植物园一个侧门的十多米长的一段栅栏所吸引,那十几米的栅栏,上面密密匝匝爬满了绿色的藤,藤上竟也开满了花,似卷丹的橙红色,却没有卷丹花的粉嫩,喇叭花的形状,比喇叭花又小上一号,无法辩认出名称,只能归于野藤的花朵,两三只一簇,在微风中盛开着。

而另一边的荷池,竟也已有零零散散的荷花开放了,水红色的拳头大小的一团,刚打开两三片花叶,更多的还只是花苞,紧紧的粉色的一小团,不少的花苞,则是刚长出的暗红色;大半个月前,荷叶还只是飘在水面上两个巴掌大小的盈盈的一片绿,现在已经窜到了离水面半米高、蒲扇大的深绿。

坐在一颗柳树下,闷热的空气中偶尔掠过一阵轻盈的风,那柳树像被荷池吸引般,向着荷池生长,有两三枝粗大的树枝,竟完全枯死,长不出一片柳叶,其他的部分,却依然是茂盛的,长长的柳叶在清风中摇曳着,风中没有荷香,也许满池荷花盛开时,会有清香盈鼻吧?

一对恋人,在锁上了的侧门边低语,一会,那穿着长裙的女孩,竟钻进了锁着的门,其实那大门并不高,只有大半个人的高度,中午或傍晚工作人员下班后,这倒是个逃票的好地方,那男子看来不太想进去享受清静,好不容易劝出了不太循规蹈矩的女孩,拉着女孩走到一辆车前,打开车,想是让女孩享受空调,顺便也打开了音响,那女孩却不愿做笼中的鸟,只站在荷池边赏着荷花,还在劝着男子关小音响,说是不要去吵闹别人,音响里放着的是激烈的迪斯科音乐,在这天气这环境倒真的不太相宜。

听着他们的对话倒也有趣,却让我想起也是这个地方,不知是前年还是去年,陪朋友游东湖,八月底九月初的光景,荷池里荷花已凋零,莲蓬倒长了一池,也是一男生陪着女友,男生突然跳下了荷池,我坐在地上问那男生是想捞鱼还是挖藕?那男生说是要给女友采几枝莲蓬,却不想水越走越深,水里不但有些尖刺划腿划脚,他想像中极易的事顿时变得充满难度,坐在水边,我大声帮她女友给他喊着加油,并提醒他小心划破了子孙袋,那样就有些得不偿失了,那男子倒也勇敢,哈哈大笑中不畏艰难终于采来了莲蓬,讨得了女友的欢心。


三、雨后的夜

下午的一场雨,浇熄了连日的闷热,天气顿时凉爽了许多,到了晚上,湖面刮起了风,从风光村东湖这边望去,东湖派出所临湖的一排灯,投射在水中,拉出长长的光柱,宛如黄的、蓝的光柱组成的竖琴,其实那淡蓝色只不过是白色灯光映在水中、照出了湖的本色罢了,只是那竖琴极优雅,像爱琴海畔古希腊的光辉,笼罩在奥林匹亚山的神圣中,在水波中轻轻地拨动。

“是谁在轻拨你的心弦?奏一曲忧伤的歌谣”,这是一瞬间从脑海中蹦出的一句话。

凉风中滑过道路,雨后的路,反射着路灯的光,红的白的夹竹桃,被雨水洗刷得分外干净,梨园医院到磨山的一排樟树下,前段时间也被栽上了花,是开着明黄色花的似菊又似葵类的花卉,大簇地紧拥着樟树,灯光下,竟也妖娆妩媚。

回来的路上,越过八一游泳池,猛地看到一条蛇躺在地上,一米多长,懒懒地不前也不进,一阵寒毛倒竖,连忙偏转了车头,才没让跑车从蛇身上碾过,过去时才看清那是条圆头的无毒蛇,只是斑斓泛着幽青的蛇身,还是让人感到神秘莫测。

过去后,回头再看那蛇,才明白它的弱小,一辆自行车就可让它受伤丧命,那也印证了我一向的观点:人类才是这个星球上最可怕的生物;想起自己那瞬间的恐惧,不知是应该我恐惧电脑还是它恐惧我了?想必它丧生于汽车轮下时才会明白人类的可怕,后悔自己没有早些逃离这危险的区域,树林中才是它的家园,人类修筑的道路,只是人类自己的领域。

在大脑中抛开那蛇的阴影,让自己又回到这温柔欲泪的夜色中,薄薄的一层雾气,始终飘浮在树叶间,如扯不断的一层浮纱。

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们,想必也都沉醉在这美丽清新如笛声悠扬的夜里?

大声唱起齐秦的那首《其实都是一样》:你在天空飞翔,我在地面游荡,看似两个地方,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

他唱的,也许是人间与天堂的差距吧?

我们是否都一样渴望着天堂?……


(200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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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2 15: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选放点游记类文章,结束。

 

为冬虫建立的个人空间,收录文字与摄影,在那边路网(在路上户外资讯网),

 

地址:http://www.5zls.com/home.php?mod=space&uid=150453&do=ind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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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11 07: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行动是真实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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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 22: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小倩的文章想起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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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11 15: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世界上,冬虫用文字留下了印记,有幸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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