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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冬虫部分文章整理(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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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30 17: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和好玩的人一起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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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冬虫(1967-2013,3,24)在这里的文字整理一下,先挑选收录为一个整贴,


 

请路过者在我未整理完之前不要回帖,保持其连贯性;也请各路朋友自行其是,让我静静地慢慢把它弄好。


 

(因为要一篇篇读并整理,所以可能不会一下子就完成。另外,文字与摄影都请不要随意转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3-24 15:23:1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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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18: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路上的记忆片段》

 

 

去西藏是一种策划已久的向往吧?从1999年开始做这个梦,到2001年终于实施成行,当带着张扬自我的成就感、得意洋洋走在拉萨街头时,亲身经历的一些事却让人陷入了沉思:遇见那个武当山的道士,是在月儿正圆的大昭寺广场,那晚,出了大昭寺,抬头看了看拉萨皎洁的月儿,再一转身,就看见着一袭风尘仆仆的道袍的他,孤独而清冷地伫立在我身边不远处,平时喜欢和出家人打交道的缘故,在这里能碰到内地的道士,顿生出一种亲切感,上前和他聊了起来,这才知道他来自我曾去过的武当山紫霄宫,一个人扒火车拦汽车沿青藏线到了拉萨,来西藏是为了求他心中的法。

想想他一路上所经历的艰辛,再想想我们这些衣着光鲜、举止高傲,坐飞机或汽车进藏的旅游者,顿时觉得自己那种莫名的骄傲实在是一种无知。

过了两天,坐在拉萨一座咖啡馆里品着甜茶,一个刚结识的朋友跑过来兴奋地说道:“你今天真幸运,能看到他的真面目了!”,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朋友因为有些狂热而显得激动的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位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孩,一副傲然的酷酷的神情,朋友告诉我,这位年轻人独自一人骑自行车走川藏线进的西藏,一听,顿时对这年轻人肃然起敬了,可朋友再讲下去,却让我几乎把甜茶喷得满天,当然朋友仍是倍加景仰地诉说的,这年轻人,每天黄昏降临时,沐浴着拉萨的阳光,戴着副面具、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插着几根据说是神鹰的羽毛,绕拉萨城骑上一圈,平时出门也都要戴着面具,朋友之所以说我今天很幸运,是因为这小伙子今天居然脱下了面具,被我荣兴地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可我确实生不出什么荣兴的心情,相反有一种想在地上打滚狂笑的冲动,只是这样很不礼貌才没敢造次,我总觉得把那些羽毛插在他头上,再戴上面具,应该会更酷些的。

道士和那年轻人比起来,经受的艰辛也许年轻人甚于道士,可目的一个是为了寻找内心的真理,一个把西藏当成做秀、卖弄的舞台,他们的高下,至少在我心里,是立刻分出了的。

在西藏走得时间越久,才越明白人在自然面前的卑微,才越体会得出这个民族本身所具备的我们身上没有的素质,那不是抱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就能做到的,尊重他们、理解他们、溶入他们,恐怕是惟一的途径。

失去了信仰、全盘接受了西方经济价值观的汉文化,就一定是一种优势文化?恐怕这种评判标准仍属于社会达尔文主义,这总让我想起《全球通史》中,十九世纪英格兰的一位白人作家关于西欧文化和非洲文化的比较,他说,尽管他们的文化足够发达,但“我们有马克沁机枪,而他们却没有!”,这就是问题的实质,而我们,又何尝不是把已渗进我们骨子里的经济意识,当成了一种“马克沁机枪”?

当经过这些事,再去面对八廊学旅馆里那些趾高气扬带着征服感来到西藏的旅行者,只能以沉默相对了,也许年轻是无知和浅薄的本钱,幸运的是我已不再年轻,所以我没有本钱去炫耀自己的无知和浅薄,这是西藏给予我的财富之一。

读书与行走的相结合,让人体会的是另一种境界,历史、文化、建筑、艺术、民俗、色彩、韵律,走在不同的地方,处处能找到不同的亮点,令人感叹、沉思。

2002年9月初秋,九朝古都洛阳,公共汽车上穿行在两边高大的法国梧桐的荫凉中,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早早飘落的黄色梧桐树叶零星地铺陈在葱绿的绿化带里,映着太阳投下的斑影,那个场景瞬间就定格在脑海里,并且深深地印上了寂静的“秋意”两个字,尽管马路上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响,但那一瞬间却全被排斥于记忆之外,只有那在绿色中、在已微弱成一片温暖的阳光下被衬托得分外枯黄的树叶在定睛中放大……

面对着龙门石窟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她丰腴秀丽的嘴角挑起一丝看破世情的微笑俯望着芸芸众生,在那坚硬无生命的山体中,她就这样微笑地活了,带着神性与人性的光辉,就这样凝望了千年,伴着她的只有这眼前咽哽着流淌了千年的、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鳞光在微风中荡着波澜的伊水。

然而最震撼我的却不是卢舍那大佛的微笑,那太高贵、太华丽雍容、太高不可攀,仿佛是神界般的淡然微笑,于人间的我只感到遥不可及的痛,最困惑于我流连于我的却是阿难的笑,伫立在大佛最右边的阿难带着刚刚解开一个困惑、似乎那个困惑还有些许流驻于他心底般憨厚地笑了,那笑容带着释然带着睿智带着明慧带着自足带着尊严带着宽厚却依然带着一丝困顿。

那种通过雕塑艺术流露出的大唐王朝的包容与自信,流露出的在美学上的极高造诣,流露出的佛法的大智慧,足以令人陶醉。

读书和行走就如同两只脚一样交错前行,儿时对山外未知的好奇,已经变成对身外世界所包容智慧的好奇;是的,就是那些以不同方式闪耀在族途中的智慧,可能来自生活中的人们,也可能来自祖先手笔,更有可能来自自然之子。

行走令我知道自己无知,而读书永远让我知道还有多少路值得去走走。于是生命越发显得衰老之际,内心越发平静起来,而生命之水,将心灵澄清、再澄清。我路过的智慧令我自觉卑微而渺小,我便在这渺小中臣伏。学会在尘土中默默行走。

然后意外的快乐就悄然到来:当身边的老农对我微笑时,成群的孩子围在身边问我从哪里来时。在冬日的长城脚下,村中的寒窑中。告诉老大爷我为什么要来看长城,是因为南方没有长城,而我来自南方。大爷捧着水壶笑了,没有的东西就该看看。他问我南方有什么?是不是没有北方冷?于是我也捧着水壶告诉他,南方冬天仍残存有绿色的树,有寂寥的平原,有长江和汉水。那时我看见他眼中的快乐,如同看见了我自己。

每当在城市中抬头寻找星空而找不到的时候,我就会怀念着走过的路。那些属于别人的智慧,就同星空一般静静闪亮在我的视线里,我在天际一个渺小的角落目眩宇宙的浩瀚,每当想念它们时,就希望可以再度踏上陌生的路……

 

 (2003年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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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18: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日喀则----没有美丽新世界》

 


日喀则于我,是一种象征意义,那是我所到达的最西的西边。

西天,于中国人,是一种想像,一种近乎于梦一般的想像,所以才会有“西方极乐世界”的传说。

梦境,总是色彩斑斓、多姿多彩的。

实践梦想,我不知那是一种幻灭的痛苦还是一种终于得愿以偿的幸福?比如玄奘法师,只身从长安出发,经西域、克什米尔,历时四载,尝尽千辛万苦,到达佛祖诞生的西天,在产生求法的愿望和实践踏上旅途的过程中,他是否也曾有过对西天的憧憬?

当然,他是修行有道的高僧,欲望于他,只是一种淡淡的身外物。

欲望和幻想,原是世上最深的痛。

拉萨至日喀则,经过拉萨河畔的风光旖旎,车穿行雅鲁藏布江峡谷,天蓝如镜,层峦叠嶂,凝重寸草不生的深灰,是江对岸山体的主色调,而公路这边,掠过的石砌房屋,时可见炊烟袅袅,平宁而详和,江水时平缓地流过,时湍急地翻腾,藏北草原极难见到的绿树,在这儿却不时地闪现,只是那树,低矮的,不耐高原地嬴弱。

日喀则在向我走近。

那是这次旅程我力所能及的最西边,意识中,我明白这点。

坡上的野花,淡淡的嫣红,五、六朵薄薄的花瓣,匍伏在高原的地面,顶着五月仍带着寒意的瑟瑟的风,娇艳地怒放着。

当车冲出雅鲁藏布江峡谷,地势渐渐平缓下来,雅鲁藏布江如一条蓝色的绸带,舞动在蓝天下,只是公路边那草场,却如被子弹洞穿过大地般布满鼠洞,远处山峦上,黄沙如缠绵的爬墙虎般攀上了山腰,黄色扑上了青黛,触目惊心。

深究其根源,西藏相当多数地区属于地质上的古湖积地层,土壤层较薄,一经破坏即很难恢复,过渡放牧、草原鼠害,再加上风力强劲,使得草场退化、沙化严重。

曾经,这里是西藏的粮仓,如果,某一天,这儿变成了一片沙漠,我们该如何向子孙后代交代?而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想像的日喀则应该是怎样的景象?绿绿的树?暖暖的风?天空上有我画上的彩虹?太阳下的江水闪着金光?自*由的白马在青葱草地上驰骋,还有天真的孩子和姑娘的笑脸迎接着我?

那到底是酒醉后的梦呓、还是渴望中的幻境?

日喀则就在眼前。

整洁的街道,新建的楼房,使人恍惚置身于沿海某一个新兴的小城,这就是日喀则?

这就是强曲坚赞——这位强悍的第十任帕竹万户长,公元1348年到1350年,打败十三万户中实力最强大的蔡巴和止贡巴,1354年攻下萨迦寺,取代了萨迦政权、建立帕竹王朝,得元顺帝封为“大司徒”,改组原萨迦王朝时期的13个万户,分地为宗,把这里改名为桑主孜,意为“如愿以偿”,汉语译音即为“日喀则”,所设的最后一个宗?

强曲坚赞统治全藏的雄心终于如愿以偿,日喀则也从此新生。

然而,眼前的日喀则,已不再是强曲坚赞重建的日喀则,六百多年的辉煌和风云变幻,是我们无法穿越、无力触摸的冰冷和坚硬。

燃一只烟,坐在丹增旅社的天台上,远眺阴雨中的宗山,那儿,才是强曲坚赞经营的日喀则旧城,那雨,绵绵的,如走不到尽头的思绪般,如江南初春的雨丝,带着高原特有的寒气,覆盖住了日喀则。

离家八千里。

红颜易老,英雄白发,可也如这雨般,带着一丝悲戚的惆怅?空掷的情怀,可也如这雨般,无奈?

他们说,有愿望才会有失望,那么,如何才能,将一切愿望,放下?

于是,人生,得大自在,得大解脱。

给我一支笛,给我奏响丝竹的心力,把所有的心愿化成空明,悠扬宛转,袅袅渺渺,在这缠绵的雨夜,在我最西的西边。

让我的梦穿过你的长发,如长着七彩蝉翼的精灵舞动在你的心房,如星辰般璀璨地坠落在天空……




日喀则西,尼玛山南坡,扎什伦布寺宏伟壮阔。

这座大庙的始建,缘于宗喀巴的第八弟子、一世达*赖根敦珠巴,为纪念去世的经师希饶僧格,1447年在帕竹政权的资助下,历时12年建起了扎什伦布寺,意为“吉祥须弥”,而后,经四世班禅罗桑曲结坚赞扩建。以后,又经历代班禅的不断修缮、扩建、遂有今日之规模。并且,随着1600年四世班禅罗桑曲结坚赞担任了该寺的第16任法台,扎什伦布寺遂成为历代班禅额尔德尼的驻锡地。

然而,我却还是认为:真正的修行者,佛堂只应供在自己的心中。

所以,扎什伦布寺最吸引我的,不是错钦大殿可容纳2000多人颂经的不凡气度,不是弥勒殿里由尼泊尔工匠与藏族工匠合作制成的11米高弥勒像的精致,不是度母殿里白度母、绿度母像的雍容典雅,也不是历世班禅珠大小不一珠光宝气的灵塔,更不是强巴佛殿里世界上最大的强巴铜佛,尽管那丰满的佛体、倍感细腻的肌肤都显示出无比精湛的工艺,尽管铜佛高26.2米、肩宽11.5米、耳长2.2米、共用黄铜231400斤、黄金6700两、仅眉宇间镶饰的大小钻石就有32颗、珍珠、琥珀、珊瑚、松耳石有1400多颗、其它珍贵装饰品更是难计其数,尽管这些物质、以及物质所代表的藏人对佛祖的敬仰之情足以让人震撼。

最吸引我的,却是遍布扎什伦布寺内石路上、懒洋洋地晾着太阳、对游客不搭不理的狗,那些被居民所弃,被寺内喇嘛所收容的野狗。

一世为金钱、权力、以及所有大大小小的欲望劳劳碌碌,不如佛祖座前一只慵慵懒懒、悠悠闲闲的狗。



往西的路就此回头,我将踏上回家的路。

没有去位于西藏日喀则西南60公里处的萨迦寺,这萨迦派的主寺,统治西藏100年的萨迦政权的神经中枢,诞生了八思巴这样伟大人物的地方,有时候,看待历史、宗教、甚至人生中很多小事,你要站在一个很远的角度去冷静思考,而不是陷入其中凭感情判断,当八思巴走出雪域带领西藏归顺成吉思汗的孙子阔端时,也许是给藏民族带来尊严上的屈辱,但从全民族利益来看,却止住了蒙古骑兵的铁蹄蹂躏雪域高原,避免了生灵涂炭的降临;从本教派利益来看,借助蒙古人的力量,萨迦派由此一举垫定了在西藏的统治地位,建立了统治西藏100年左右的萨迦政权,直到为帕竹政权所替代;从更深远的利益来看,八思巴最伟大的攻绩,是将藏传佛教传播给蒙古人,最终成为蒙古人的精神愉悦,如同松赞干布用佛教软化了藏人的杀戮野性般,八思巴软化了蒙古人的杀戮野性,在佛祖和平无争的精髓终于进入了蒙古人的血液后。

是蒙古人征服了八思巴,还是八思巴征服了成吉思汗的子孙们?让世人慢慢去体味吧。

站在离开日喀则的路上,还是让我把敬意的目光投向这位怀柔、隐忍的宗教和政治巨人吧。

日喀则往南,过二十二道班,是平均海拔4500—5000米以上的阿里高原,那里,有松赞干布的后代吉德尼玛衮创建的普兰王国和古格王国已毁于战火的废城,神秘而悲怆,有傲然向天的“神山中的神山”、几大宗教奉为“世界中心”的岗仁波齐,陪伴着他的是圣湖玛旁雍错湖、鬼湖拉昂错。

那圣洁的白雪皑皑之巅,可否放得下人世间所有的哀伤?

人生如飘萍聚聚散散,飘零,又岂是自己主宰得了的命运?

日喀则再往西,越过雄关峻岭的喜马拉雅山脉,是尼泊尔,再跨过尼泊尔,是玄奘法师所去的西天印度,那里,难道就是心灵的西天?是否和日喀则一样,都只是一种概念罢了?

然后呢?再往西,是浩淼的印度洋,再往西,阿拉伯半岛,再往西,穿越非洲大陆,横渡大西洋进入北美洲,往西,来到太平洋彼岸,继续往西,越过太平洋,绕了地球一圈后,又回到了中国。

难道往西天的路,最终只是回到了起点?只是回到自己心中的起点?

西天,难道只是自己心中的一个梦境?似或,停止所有寻找的步伐,只能回到自己内心去寻找西天?……

 

 

(2003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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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18: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走过青藏线》



窗外的雨,就这样淅淅沥沥地从早下到了晚,不疾不离、慢慢悠悠地,总让你感到窗和地面的湿,却没有一点从天而泼的态姿,老天爷真是好脾气,反正日子对它而言,还长着呢。

从窗外望出去,湖和山在细雨迷朦中,恰似一幅淡抹的山水画,燕子带着优雅穿过细碎的雨幕,我却又走在我的青藏线上,只是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忆中,起点也不再是西宁,而成了已越过天峻的星空和悲怆戈壁滩的格尔木。

印度香的袅袅香气中,电脑里播放着那首从店里的老秋电脑里拷过来的“背包客”,一个稚气的女声在歌咏着春夏秋冬、东南西北的旅程,以及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我常常试图用理性的角度去分析“背包客”,的确任何一种事物都存在着利和弊两面,沉溺于任何爱好,都有玩物丧志的危险,但正如那句“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达到精神自由的境界、以及彻底跳出沉闷生活、摆脱城市冷漠病态的诱惑,却是剂致命的毒药,那些属于我们生活之外的美丽景物,那些感动我们的纯真,那些启迪我们智慧的智慧,那些震撼心灵、不经意间让我们泪流满面的孤寂、广阔、晶莹闪耀的星空,那些反照出自身渺小、生命短暂的永恒,都让我们一次次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地上路。

青藏线,教会我的是坚忍、对自由的定义,和对生命价值的重新定义,两年过后的今天,我仍感受得到它在我灵魂上的烙印,当一切尘埃已飘落时。

走吧,牵着我的手,让我们再次走上那条震撼我们灵魂的青藏线,让我们拜膜于那高傲的雪山脚下!



青藏线

一、起点:格尔木

格尔木有春天吗?

六月间,格尔木街道旁的树已经长满了密密匝匝的绿叶,那么,格尔木就应该有春天吧?

或许,是我们刚刚经过了荒茫苍凉如火星的柴达木盆地,依然残留在大脑中的错觉,不敢相信这座戈壁边缘孤独的城,居然也有芳草绿茵。

其实,格尔木,蒙语即“河流密集的地方”,有河流的地方就有生命的痕迹;而这座城,却只是青藏公路的伴生物----当年修路时筑路物质的中转地,50年代初,当青藏公路修至格尔木时,格尔木还只是地图上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地名,当有人问起当时筑路大军的总指挥、第一野战军民运部部长慕生忠将军格尔木到底在哪时,将军随手拿起块木板,往地上一插,说了句:“这儿就是格尔木!”,于是,一座城市就这样诞生了,慕生忠将军也因此而成为了“格尔木之父”。

而今天,格尔木已发展成为一座20万人的西北重镇,青藏铁路也已经开始从这里向拉萨延伸,城市里树起了不少高楼大厦,夜晚降临后,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也同样属于这座边远的城。


二、可可西里、唐古拉,我的手牵着你的手

由格尔木前行,青藏公路便沿着格尔木河蜿蜒向前,昆仑山,一直伴随在身旁,冰雪千里,如玉龙横卧,《山海经》中传说西王母居住瑶池便在这里,你有兴趣去寻找吗?估计也是找不到的。

站在西大滩望去,银装素裹、气势磅礴的昆仑山脉便耸立在眼前,东段最高峰玉珠峰与中段玉虚峰隔青藏公路遥相呼应,而玉虚峰山脚下,就是中国道教的发祥地—昆仑主道场。

4767米的昆仑山口,与2800米海拔的格尔木已有近两千米的高度差,路碑旁就是为保卫藏羚羊牺牲在可可西里的索南达杰纪念碑。

车下昆仑山,便是一望无际的可可西里保护区,可可西里,蒙语意为“美丽的少女”,给它起这个名字的人,定是具有着浓郁的诗人气质,这块位于青海、西藏、新疆三省区交界的土地,是长江的主要源区之一,中国第一大、世界第三大的无人区,也是国内野生动物数量最多的聚集地,这里地势高峻,平均海拔在5000米以上,气候寒冷,年平均气温-4摄氏度,最低气温-40多度,常年大风,空气稀薄,开水的沸点只有80多度;这恶劣人无法生存的环境,却成发野生动物的天堂,我们知道可可西里,也便是因为那罪恶的“沙图什”贸易,人类为了自身的贪欲,对藏羚羊这种自由的精灵、世界濒危野生动物,所进行的血腥屠杀。

过不冻泉向前,楚玛尔河河畔,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高高飘扬的红旗,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这儿是中国民间第一个自然生态保护站,每个月,绿色江湖计划的志愿者们,都要轮换在这儿奉献自己青春。

五道梁,号称鬼门关,“到了五道梁,难见爹和娘”,已成了每位初进藏的过客必背的名言,这儿地处风口,海拔近五千米,无遮无拦寒风肆虐,空气中氧气含量更低,所以这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久留之地,还是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吧,用我们的车轱轳。

越过昆仑山后,经过风火山,我们继续向唐古拉山口挺进 。

唐古拉山,藏语意为“高原上的山”,为西藏与青海的界山,长江、怒江、澜沧江都发源于唐古拉山南北两麓,东段则为印度洋水系与太平洋水系的分水岭。

夕阳下的唐古拉群峰,红色的山体逶迤在蓝天白云之下,少部分则呈现红紫色,有的地方绿草蔓延上山坡,山便显现了七彩的线条;而据冬天走过青藏线的朋友说,她曾亲历过夕阳下的唐古拉,大片大片的粉红色泼在上面,不是城市红灯区里那种靡烂的色调,而是凄艳壮美得令人心碎,所有的爱恋澎湃欲出的那种让人宁愿粉身碎骨的感动。

越过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我们终于进入了西藏这一片梦想中的热土。

 

 

(2003年5月22日)

 

 

(旁注:精彩的文字,可惜这里没有下篇。)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3-24 15:15:4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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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18: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明月·菜刀》

 

 

2001年贵州:天涯·明月·菜刀(上)

                一

  钱!

  这都怪那笔该死的钱!

  如果不是那笔该死的钱,此刻也许我是在我的城市里,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赏月。

  今天是中秋节,十月一日。

  但现在我孤零零地站在贵阳的街头,夜深了,圆月也已高挂在天空,却是那种灰蒙蒙、脏兮兮的感觉。

  这仅仅是因为那笔该死的钱。

  那是一周前,单位发了一笔奖金,于是我就有了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于是我就想花掉这笔钱,于是就有了一张到贵阳的火车票。

  用行走来花掉这笔钱是我最直接的想法,因为我爱行走,正好十一也有七天的假期。

  于是就有了我在这个中秋月圆团聚之夜站在贵阳街头发呆,并且开始诅咒那笔该死的钱和我当时疯狂的想法。

  因为到了这里才发觉我很孤单。

  我不喜欢孤单,特别是在这个中秋的夜里!

  特别是我有很多朋友。

  有朋友的人不会习惯孤单。

  但我现在必须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十一期间火车票很紧张,这张车票直到三天前才拿到手,所以直到走之前我才来得及通知他们。

  找不到一个同行的人。

  然而我决定了要逃离这座城市,决定了我就要去做,尽管只是一个人。

  于是,我开始收拾我的行装,当然还有我怎次出门必不可少的防身的武器――那是一把刀!

  一把菜刀。

  我是一个江湖中人。

  所谓江湖,就是你必须要提防所有的可能性发生,包括保护自己的生命。

  江湖就是这样无奈,你不伤害别人,别人也有可能伤害你。

  所以你必须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每一次行走,其实都是一次历练,从身心、修为、经验各个方面的历练。

  江湖儿女江湖老,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无数的悲哀。

  只是因为你爱上了江湖,爱上了行走!

  这把刀,又有好几个月没用了。

  细细地磨掉它上面积累的锈迹,象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它刺手的刃,一股豪气又慢慢生起。

  这把刀,也曾有过它的辉煌。

  江湖传闻,小李飞刀一直位居兵器排行榜的首位,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是,而真正的第一,却是小李他奶奶的菜刀,因为他是他奶奶一手教出来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小李飞刀的第一,只是世人的称誉,而他奶奶的菜刀,才是真正的第一,只是他奶奶的菜刀从未出过手,所以世人才无从得知罢了。

  荣誉就是这样好笑的一件事。

  而我手上的这把菜刀,正是小李他奶奶的菜刀。

  我是她唯一的传人。

  但我的刀,也从未出过手,和他奶奶一样。

  如果你爱好的是和平,而且懂得待人之道,那么你的武器根本就很少有出手的机会,除非别人要伤害你。

  当我磨好这把刀,背起背包,我就出发了。

  象以前很多次一样。


            二

  于是我就站在贵阳的街头,在这个中秋月园的晚上,孤零零地一个人。

  这座城市没有我寻找的东西。

  它和我走过的许多城市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拥挤的人群,脏脏的街道,只是人的口音不同。

  这个团圆的夜晚,一个人在街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中的月亮,突然觉得人生确实很悲哀。

  每个人都在找着不可能找到的东西,正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我们才渴望找到。

  所以我们才去寻找。

  街角的路灯的阴影下睠伏着几个讨生存的所谓民工。

  看着他们,下意识地把衣服拢紧。

  夜,有些凉了。

  和他们相比,至少我还可以找一张温暖的床,可以找一个美美地洗个热水澡的地方。

  这已经够幸运的了。

  曾经有一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对我说过:如果你想体味世态炎凉、人生百态,你可以装扮成一个乞丐在城市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蹲上几天,那是修炼你的心的最好的方法。

  但我却始终没有这样做。

  因为我觉得自己至少还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而且那种感觉会很痛苦。

  尽管也很前卫、嘻皮。

  但设身处地地去想一想,我还是不敢那样做,尽管那种感觉我很想体验。

  但我始终没有那种勇气,那需要有一种放弃的勇气。

  人生往往最难做的事就是放弃,那怕只是一种假设!

  广场的华灯很辉煌,有很多快乐的人们在五彩的广场流连,但在这个霓虹灯照不到的角落,却睠伏着几个形同乞丐的讨生存的人。

  拢了拢衣服,我走了。

  明天,把自己丢到农村去,那里才可能有我寻找的东西。

  我这样决定了。


          三

  “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司机答道。

  “就在前面那个火车道口上午出了一起车祸,火车撞汽车,三死一伤,是从贵阳开来到小七孔玩的小车。”

  司机继续解说着。

  看着前面还有些堵的路以及围着的一群人,居然有些漠然了。

  人的生命就是这样的脆弱,在庞大的钢铁怪兽面前就象落叶对于秋风,死亡对它而言显得是如此的苍白,三条生命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我正坐在到小七孔的中巴车上,现在五点已过了。

  司机是布依族人。

  车停下来时才敢把车窗打开,从麻尾出来不一会路就变成了土路,灰一直很大,车内都有些闷了。

  窗外的风景其实不错的。

  车过星朗,风景就开始美丽起来,而在这之前,一路都毫无乐趣。

  外面棋布着一座座郁郁葱葱的窝窝头山,好象是独立的,却又像有机地联接在一起,农田散落在山与山之间,间有小溪流连其间。

  有些醉了。

  总在寻找一个能彻底忘情的空间,忘掉尘世间的很多东西。

  每次都只能很短地坠入其中,然后又要去面对现实。

  灰蒙蒙的天一直阴着,那怕是这么好的山水。


          四

  现在车行在进小七孔的山上,天已经黑了。

  外面月亮出来了,红红的,有些怪异,挂在山的阴影的边缘。

  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它,总觉得有些象是一个鸭蛋黄,和昨天晚上在火车上看到的一样。

  车到小七孔风景区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到了风景区度假村,只剩下钢丝床打通铺了。

  居然来了这么些人。

  看到一张张城市里看惯了的面孔,转身,走了,我不想看见这些充满优越感的脸,现在。

  吃饭的时候,司机大哥帮我找了一个农家饭庄的空房,里面有两张床,虽然有些脏,只要能逃离城市里的感觉,就够了。

  坐在道路边的水渠上呆呆地看着红月亮和不远处的山影,这个地方好象在梦里见过,很熟悉,又很算波密城的一个晚上,也是山边挂着月亮,也是十五前后,只是那里的月亮很大、很皎洁,不像这里的月亮红得有些妖气。

  摸了摸腰间的菜刀,我还活得很好。

  其实很想忘掉自己,就在今夜,就在此时此刻。

  记起自己只会觉得孤单。

  快乐都已成为过去、成为记忆。

  饭庄的人过来轻轻地对我说:来喝杯酒吧。

  看着他的笑脸,点点头。

  贵州自酿的米酒很淡,不像北方人爱喝的白酒,一口一杯,一会全桌的布依族兄弟就用佩服的眼光看着我了。

  其实我的酒量很滥。

  这些面孔让我感到快乐,此时,虽然没有多少言语,但他们的目光很和善,他们的笑容很坦诚。

  真的有些醉了。


        五

  她的唇还是那么冷,烙在我的脸上还是那样的凉凉的感觉,面容中依然带着淡淡的愁,虽然微笑着却总是抹也抹不去那丝忧郁。

  这凉凉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是她的泪吗?虽然她在我的面前从没哭过,但我明白背过身她有过很多抹泪的时候。

  她为什么从不愿在我的怀里哭一次?

  难道我的伤害就是这样的深?让她的眼泪此刻才愿流在我的脸上?

  伸出手想拥住她,却是一种空空的感觉。

  猛地醒来,才发觉这是一个梦。

  落在脸上的原来是雨滴,从屋顶漏下来落在脸上。

  下雨了,好大的雨。

  打开房门,看着从天而落的大雨,凉气扑面而来。

  那只是一个梦。

  那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女人,现在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了。

  从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样也好,彼此淡忘,在记忆里。

  叹了一口气,到了另一张床上,又睡了。


          六

  “也许我该回头了”。

  站在大七孔流出的一湾浅蓝色的河水前我这样想到。

  因为我刚刚经历了小七孔的秀美。

  站在这一湾比响水河的水已淡得多的蓝色前,突然有了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也许是前面经历的刺激太强烈了一些罢。

  所以面对这一处依然优美的风景,却已激发不出再看下去的兴趣。

  那就回头吧。

  于是,我走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湾淡蓝的水。

  就象吃饭一样,已经吃饱了,虽然面对一道逊色不了多少的美味,却已经没有了食欲。

  于是,我走了。


          七

  当早晨醒来的时候,打开门,雨还没有停,凉爽的雨丝飘在脸上,很快让人清醒过来。

  用渠水洗了把脸,渗进口里的水居然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然后,昨晚约好的马车来了。

  坐在车上,还是有雨丝飘进来,落在脸上、身上。

  走在往卧龙潭的路上,虽然已是十月的,但路边还是有野花在怒放,全然不顾我的惊讶。

  当第一眼看到卧龙潭的时候,并不喜欢它那个人工做成的瀑布,很假,虽然流下的水看着还有些气势。

  当走进去看到那一池湖蓝色的水时,却有些心颤了。

  那一池幽幽的湖蓝,就象梦中的情人的那双眼。

  在细细的雨丝中,有着的是抹也抹不去的忧郁。

  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幻想的世界,那可能已是遗忘了很久的一个梦了,一个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少女羞涩地为你敞开了她的情怀。

  那份让人感到心颤的蓝在久久的注视下,似乎已经溶入人的呼吸血脉中。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蓝血贵州”一说。

  在火车上看贵州的水,幽绿中带着一点深蓝,浅浅的水在高处望去,居然有了深邃的感觉,而今看到卧龙潭这一池湖蓝的水,大脑中冒出的竟然是水的灵魂的形容,也许眼前所见的就是贵州的水的灵魂吧!

  叹了一口气,那终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了。

  我已过了做梦的年龄。

  走吧,我带不走这象梦一样的湖水!

  小雨中又踏上了回头的路。

  响水河流着的已是被冲淡了的蓝色的水,一如岁月冲刷下的梦,这里的河床亦被侵蚀,形成了有着小小的落差却顽强存在的瀑布,或黄或白的石、石上的绿、蓝色的水,形成了奇妙的大地景观。

  走过突然出现的大一些的拉牙瀑布就是曾经是贵州、广西两地交通要道的小七孔桥了。

  古朴的石桥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沧桑而衰败,铺就它的那些石块见证过无数的故事,而今依然无语,任凭风吹雨打、经历花开花落,陪伴它的只有桥下那一潭缓缓流动却又像是静止的水……

  其实连曾经的水都已逝去了,只剩下了它自己……

  人生的结局不也是这样吗?

  身边的故事正如流水一样,随着岁月而远逝,只有自己象这石桥一样在守候着什么、盼望着什么。

  远去的一如流水,等待的却是未知。

  正因为是未知,所以我们才期望。

  期望未来……

 

 

(2003年6月2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3-24 15:16: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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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18: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2001年贵州:天涯·明月·菜刀(中)


       八

  “难道今天就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今天的运气真是坏透了。”

  站在都江镇的公路边,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地方我沮丧地想。

  现在是10月4日下午4点多钟,阴历八月十八。

  而在半小时前,从三江到都江镇的中巴车上:

  “是谁?谁在拿暗器偷袭我?”

  两分钟后,我才发出这样的声音,在心里。

  在这之前,一直是两眼发黑并且有许多小星星在面前转来转去,尽管手已本能地拨出了我的武器――那把菜刀。

  但我不知道要砍向何方。

  再一看击中我的暗器,一个巨型的暗器――一个大包。

  是谁用这么巨型的暗器偷袭我?

  江湖中好象没有谁使用这种暗器呀,一瞬间,我已把江湖中的暗器高手都逐一回忆了一遍。

  莫非是又新出了年轻的高手?

  再仔细研究研究这个暗器。

  噫,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摇了摇还在痛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这不是我自己的背包吗?”

  “惨了,我一世的英名就毁在这个背包的手上了”。

  这真是一个江湖中人的奇耻大辱。

  做为一个江湖中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是基本的修为,可我、可我,做为一个老江湖,自己的背包从头顶的行李架上滑落砸在我头上都没有一点警觉。

  而且还是包的背面,有着支撑铝架的那一面。

  这都怪今天的坏运气,从昨晚12点以后开始,还有这路况糟糕透顶的所谓国道。

  灰溜溜地下了车,摸了摸头顶,被铝架砸中的位置好象有一个圆圆的小东西正在鼓起,好痛。

  今天的坏运气要从16个小时前说起,王蒙的一个小旅馆的一张床上,从大七孔回来后就住在这里,

  辗转反侧了三个多小时后,越睡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搞的,背后总象是有什么顶住了一样?这张床有什么毛病?”

  于是,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灯,又掏出手电,找出放大镜,在床上寻找那个让我的背总觉得难受的东西。

  找遍了床上,没有,又躺下,还是那种感觉。

  干脆掀起床单、垫絮,又仔细地拿着放大镜、打着手电找了起来。

  Kao,原来是你个小东西在做怪,我总算抓到你了,原来这个小东西是:

  一粒蚕豆。

  就是这个小东西让睡意朦胧的我居然在床上辗转了快四个小时还没睡着。

  当然,我不是豌豆公主,也不可能是,她那种金枝玉叶不会住这种破地方的,我会,因为我想省那五元钱,只因为这里比另一家条件好些的旅馆便宜五元钱。

  带着得意的笑容抓着这粒蚕豆很快地入睡了。

  半梦半醒之际。

  一个如天仙般的美女飘然而至,微笑着看着我。

  “你是谁?狐仙?花仙子?还是树妖?”

  “都不是。”她的面容笑语如嫣。

  “那你是谁?”

  “我是你刚才找到的那粒蚕豆,我的名字叫做蚕豆公主,你找到了我的身体,也抓走了我的心。”

  “啊?还有这种飞来艳福,我不是在做梦吧?”

  “乖孩子,睡吧,我陪着你!”

  “就我这一把年龄也能叫乖孩子?”不懂,不懂,可能是成了形的妖怪吧,就不定比我大了几百岁吧?

  她的笑容很好看,她哼的曲调很熟悉,象童年常听的小曲。

  很快,我又入梦了……

  当早晨醒来的时候,还在回味着,才发觉这依然是一个梦,梦中的梦,很悠长的一个春梦。

  只是手中的那一粒蚕豆不见了。

  当再看时间的时候,却一下子蹦了起来,已经九点多了。

  那个梦做得太甜了,以至于比平时7点钟起床居然多睡了两个多小时。

  该死,还要赶车。


          九

  靠着墙我吃着早餐,尽管很急,但还是要吃早餐。

  外面车还没有来。

  我喜欢靠着墙,这样才有安全感,尽管小吃店老板夫妻的笑容很纯朴,我的手边放着我的贵州秘籍,它是我这次出门要修练的内容。

  眼看得见、手抓得着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我一直这样认为,一些前辈也这样教育我。

  老板娘看着她的有些脏的桌子,上前说:“把你的东西放在柜台上吧,那儿干净些”。

  我无法拒绝她的好意,于是就把这本我视若性命的贵州秘籍交给了她,那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从一个叫“驴坛”的学校偷来的,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抄成了一本书。

  它对我,的确很珍贵。

  刚吃完,外面的车就过去了,还在恍恍惚惚的发呆状况时,人吃饱了常常会这样的,老板娘提醒起我“你不是要坐车去荔波吗?”

  “啊?车来了?”

  抓起背包就跑,追上了车。

  好险,差点又误了时间,坐在车上我这样想。

  已开了好一会,人冷静下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是什么呢?

  “完了,我的贵州秘籍”,最不该丢的东西丢在小吃店的柜台上了。

  我的贵州大法怎样接着修炼?才刚开始走了一个小七孔,而且,我自做聪明地根本没有把它背下来。

  算了,天意吧,还是走哪算哪了。

  车在往荔波的途中走着。

  响水河的水依然如梦,丝丝小雨中,远山如黛,层次分明,恍如一幅立体山水画。


          十

  当车翻过某一座山开始下山的时候,终于看见天空透过一个洞出现了蓝色,就象太极图中的那一只阳眼一样,周围依然是淡黑灰色的。

  但这已足已让我感到欣慰。

  来贵州的几天里,一直没有看见天空出现蓝色,那种健康的、纯净的蓝色。

  天空始终是灰色的,脏脏的那种灰色。

  灰得让我沮丧,让我怀疑这次旅行是否是一个错误。

  前晚,在小七孔,下了一场雨。

  昨天上午,雨依然下着,曾有一段时间很大,下午才停。

  所以今天早晨离开王蒙的时候,我只是祈求今天没有雨就心满意足了。

  中途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还是下了几滴。

  但现在,天空居然出现了一洞的蓝色,在周围阴沉天空的对比下,显得分外得蓝。

  蓝得就象西藏的天空一样。

  这足以让我把全部的目光都投入了那一小片蓝天。

  在车行中不停地注目着,这一小片蓝色不断地扩大。

  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整片蓝天,蓝得让人心颤,把几天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

  当然,这是一个反复的过程,至于花了多长时间,现在已没有一点印象了。

  再看大地的时候,已是一片平原了。

  这在贵州很少见到。

  道路两边的农田已到了收获季节,水稻的金黄衬着远处树木的苍绿,有村庄座落在树木中,一派田园风光。

  车上开始有人上上下下了。

  问了问旁边的人,说这里是水族居住区,上车的全是水族。

  奇怪的是,一些妇女穿着的是蓝色服装,有很少的几个穿着的则是绿色的服装。

  我坐的一排前面的两位穿着的是那种土布的蓝色,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则只有20多岁,应该都是已婚的人了,从上车就很少说话。

  而坐在驾驶员后面的面对我的两位则穿着的是绿色的服装,象是绸缎之类。

  这两个坐在一起的有点胖的绿衣水族大嫂,从坐在一起就开始不停地大声呱噪,旁若无人地大笑。

  最后我自己归结为可能绿衣是为了参照绿鹦鹉的色调,以示是水族中的八婆之类吧。

  实在被她们吵得受不了了,都想用夹子把她们的嘴给夹起来。

  但看了这么些上上下下的水族男女,觉得这个民族的性情与它们的名字很相称,柔柔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农田里不时出现的坟墓也显得很古朴。

  这个封闭的环境保存下来了许多古朴的传统,包括人心。

  当那个女孩上车的时候,我已被那两个八婆制造出的噪音折磨得心烦意乱,下意识地逃避一样看向车门,当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惊诧于她的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只有15、6岁的女孩,提着一大袋东西,穿着一身有点旧却很干净的蓝色的衣服,背后居然背着一个小孩,脸是很健康的黑红色。

  首先让人诧异的就是这么小的年龄可能有孩子嘛?那岂不是12、3岁就生了孩子?我们国家的婚姻年龄还没到这么小的地步吧?再想了想,可能是她的弟弟吧。

  最令人惊讶的还是那一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呢?此刻,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似乎又出现在眼前。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渴望,似乎象一团燃烧的火,有些稚气,却很坚强。

  她的衣着神态和车上的别的水族人没有任何不同,但只有那一双眼,却是别人所没有的。

  那一双双柔和的眼,写着的是对生活的平和和满足,尽管贫穷。

  但她的眼里,却充满了对世界和未来的渴望,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阴郁,却是被困于现实中的映象。

  那是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

  我喜欢这一双眼睛。

  我从来不知道我自己眼中有着怎样的神情,因为我看不见自己的眼睛。

  受不了绿衣八婆的噪音,不时地侧头看看站在身边的那个女孩。

  她的眼睛始终看着车外的远方,眼神中有一丝朦胧,很空灵的那种朦胧。

  她背上的小孩始终很安静,安静得让人都觉得奇怪。

  当绿衣八婆走了一个之后,车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车上的人也少多了。

  那个女孩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我的背包放在车的最后面,还是要不时回头看看包,顺便看看那一双眼。

  她让我感到很好奇,在这有些寂寞的旅程中。

  那一双眼还是始终看着远方,那一份炽热随着眼神的朦胧也变得愈来愈浓。

  我只是一个旅人,一个带着自己的一双眼行走的过客,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世界。

  那一定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有着许多的梦和幻想。

  不知在若干年后,她还会不会保存着这些梦和幻想?

  现实总是很无奈的,它能让所有的炽热冷却、渴望蒙尘,在时间里。

  我的眼睛也终于转向了窗外的大地,沉默的大地。

  天空是很纯净的蓝,大地铺满金黄和苍绿。

  没有灰尘,因为前夜和昨天的雨,这里也下过了。

  这足以让我满足,感到上天已待我不薄。

  当到了一个喧闹的集市后,车下的已没有几个人,女孩也下去了,看样子都是来赶集的。

  于是,车就停在这里揽客。

  集市的路很泥泞。

  女孩放下了的她的编织袋,看样子也是来卖东西的。

  举起相机想给她照一张相片,想想又算了。

  还是静静地看看她好些。

  车在停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又启动了。

  看着女孩在车外远去。

  她始终没有露出一个笑容,从第一眼看到她到车离开。

  我喜欢看到少女从内心绽放出的微笑,不管那是不是为我盛开的。

  看到了,就已让我满足。

  但她,从始至终,从来没有笑过……

  她快乐嘛?

  我又快乐嘛?

  车又开始翻山了……

  …………


          十一

  现在,我站在都江镇的路边,等着看有没有到榕江的车。

  头顶着一个还在隐隐做疼的大包,它还在一点点地扩大。

  那是我自己的背包砸出来的,当然不是我自己没事砸的。

  从王蒙到了荔波,到三都的车刚开了十分钟,五十分钟后才有下一班车。

  都怪昨晚那一粒蚕豆,还有路上揽客的那十五分钟。

  五十分钟后,坐上了到三都的车。

  车到三都,到榕江的最后一班车二十分钟前已走了,本来半小时后还有一班,却被取消了。

  气绝。

  站在三都街头,太阳很大,照在身上都有些躁热了。

  看着悠闲地生活、显得无所事事的人们,一时有些茫然。

  还是往前走吧,走一段算一段。

  于是,在枯坐等候了一个多小时后,往都江的中巴终于开了。

  于是,就有了我站在都江镇的路边摸着头上的大包发呆的一幕。

  最后,在绝了继续往前走的念头后,决定就在这住一晚了。

那一粒蚕豆,我应该找到带在身边的。

  至少,可以为这次旅行做个纪念。


        十二

  “又是这个梦!”

  这是今夜第三次梦见她了!

  怔怔地摇摇头,坐起来,点上一根烟,出了房门,第三次走到天台上。

  月光如水,洒满了大地。

  远方丛山的剪影在月光中像是披上了一层薄满的纱衣。

  只是人有些,痴了。

  每个梦都相似,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她的每一个笑容还是那样清晰,虽然清醒的时候偶尔想回忆都记不起,但在这个夜里,却像决堤的海一样全部涌现出来。

  其实,我们在一起时,更多的是争执和和争执后的淡漠,然后才是渴望地相拥。

  两个灵魂努力地相结合在一起,却悲哀地发现原来还是孤独地游离着。

  她总是喜欢说:“抱紧我”,当用尽了全力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却发觉拥抱着的还是虚无,虽然身体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

  然后就是悲哀得心痛,我从来不愿意欺骗自己,却不忍心拂去她满足的神情,只是在心里问她:是否感觉得到这种虚空,是否也在欺骗自己让自己感到幸福?

  那么幸福又是什么?

  生命的实质又是什么?

  当我把这个问题问起一个道士朋友时,他只是嘴角向上挑起笑了笑,脸上分明写满了对我的嘲弄,然后又是一副空寂的神情,眼睛转向了山的远方。

  “你看那天、地、云!”他对我说道。

  我努力想从远方的景像中悟出点什么,却终是勘不破,想问他,却无法再开口。

  后来,我走了许多地方,只是为了看到不同的天、地、云。

  却终是参不透他说这话的涵义。

  但我爱上了到处去看天、地、云。

  有时坐着发呆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好象抓住了他的神情,但到底抓住了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更多的时候只是醉于那些变幻的景像。

  就像今晚的月光一样。

  那是城市的天空里看不到的月亮,大而皎洁,繁星依然满天。

  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人已有些痴了。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会点上一根烟,跑到这月光下淋一淋。

  只是不明白为何深藏得这么久的影像会在此刻涌现出来。

  当我们最终意识到两个生命终究无法溶合在一起里,终于友好地告别,平淡而友好,平静得当转身离去走了很远时,才发觉连一个告别的拥抱都没有。

  然后我回头,却发现她也回头看着我。

  终于没有冲回去,看着她最终还是转身,走了,然后回头大步地逃离。

  过了很长时间,接到她的电话,声音有些嘶哑,一点也不似以前的动听。

  她告诉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死在我的怀里!

  我告诉她,只要我没有死,我一定会做到的,只要你还在地球上!然后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听着电话那边的传来的挂断音,却半天也不知道把话筒放在哪里。

  ……

  这一夜,真的是月光如水啊。


 

 

 (2003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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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20: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贵州:天涯·明月·菜刀(下) 

 

 

十三
  当我走进这座名叫都江的小镇时,却发觉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我,虽然有很多人用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我。
  找到一家小旅馆,老板娘却以没有洗澡水的理由拒绝了我的住宿。
  只好又往这座依山而建的小镇的上面走去。
  终于又找到一家旅馆,看着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慈祥的笑容,我决定住下了。
  然后,老太太请我先吃了饭再住下,因为他们现在正在吃。
  坐在人群中,端起米酒,却发现有一个人在笑着看着我。
  那种笑容,是我熟悉而又陌生的,有一丝机智、一丝嘲弄、一丝善意,还有一种恹恹的倦意。
  这种笑容经常绽放在城市里的朋友的脸上。
  于是,我对他打开了我的笑脸。
  于是,我和他交谈起来。
  他也是一个江湖中人,因为受了内伤而在这个出生的地方养伤,那个慈祥的老太太是他的母亲。
  米酒一杯杯地倒入口中,身体开始有了一丝躁意,恍于回到了快意恩仇的少年时光。
  他少年时为了寻找一种名字叫做金钱的宝物,仗剑闹过东北,去过陕西,甚至沿川藏线杀到了西藏。
  最终还是回到了贵州这座地图上找不到的小镇里,疗养那些少年时在江湖落下的内伤。
  但我明白,当他的伤好之时,就是他离开这里之时。
  这座山里的小镇,是困不住这样的人物的。
  因为爱上了江湖,必须死于江湖,这是谁也不可改变的命运。
  最后,我们终于谁也说不出话了,只是喝酒,喝一种叫做感伤的酒。
  当他喝得要去打针解酒的时候,他告诉我,这是他回来半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然后我就上楼睡了。
  然后就做了很多梦,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

        十四
  当我走出岜沙苗寨碰到这个少年并被他感动的时候,我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
  走出寨子的路上碰到两个修路回来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司机喊住他们让我给他们摄影,一个孩子答应了,随便一站,却似一尊秦俑般保持着刚毅和风骨,惊呆于他那份自我和尊严,快门迟迟没有按下。
  那一份风骨打动了我。
  本来在从江县城是准备去小黄的。
  但找不到去小黄的车。
  这里的路况很差,那怕是国道,从从江县城到小黄的路只是乡道,更是无人去维护,况且这里的民风只思安逸,去小黄的二十六公里路被当地人形容得似鬼门关,听得我只有一乐,川藏线我都走过,还怕这二十六公里山路?
  很想在小黄住上一晚,听听那里的侗歌。
  因为找不到车,最后只好去了岜沙。
  此时是十月五日下午四点半。
  早晨离开都江镇,虽然那位江湖大哥极力留我呆上一天,去附近的小河电鱼野炊去,但我还是离开了这座小镇。
  到了榕江后又坐车到了从江。
  现在我走在岜沙苗寨里。
  苗家吊脚楼依山坡而立,村中的路为崎岖的土路,下起雨来一定十分难走,然而这里的居民却多为赤脚大仙。
  这里男女的衣着打扮,让人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清朝。
  有人来过这里后,形容这里的民风用尽了野蛮、落后、贪财的形容词。
  走在寨子里,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武器――那把菜刀,以防从暗处冒出的偷袭。
  但吊脚楼上的女孩友好的笑容和用听不懂的苗语对我的调笑很快就让我把警戒全部放下,她们大多只会简单的汉语。
  上了一座吊脚楼,一个只有20出头的秀丽的女孩捧出了自己家种的桔子,她的孩子看见生人吓得哭了起来,快2岁了,和他一起玩的是个6岁的小姑娘,却一点不怕生人,大方地拿出自己吃的东西递给我。
  小姑娘很快就找来了几个小孩,叽叽喳喳闹成一片,身上没带什么小礼物,只有几片口香糖,递给他们,却不知怎么吃。
  这家的木制吊脚楼是新修的,收拾得很干净。女主人还带着一丝稚气和羞怯,也许再过几年的时间,生活的重担就会把她身上这些少女的特性剥夺得一干二净了。
  但此刻那份纯就像是阳光一样,照在我的心底,那一刻阳光很亮丽。
  告别了女孩又在寨子里转了起来,这里的女孩充满了一种野性美,站在吊脚楼上大声地招呼着我这个异乡人,问她们对我说什么的时候,就会暴出一阵银玲似的笑声。
  只是我明白我永远只能是个异乡人。
  孩子自顾自地玩着游戏,给他们照相时,照完后围过来伸着小手:“给钱!”,给了几角硬币就心满意足地又去玩耍了。
  走出寨子的时候,终于碰见一个汉语说得很流利的小姑娘,问了问,在读小学三年级,让她写出自己的名字,姓滚,很奇特的姓。
  离开的车上,司机告诉我,这里还是一个半原始的部落,寨老才是寨子的实际领袖,前几年岜沙的男人还背着鸟枪,这几年不让背了,但一把刀还是挎在腰上,男孩子则人手一把大弹弓。
  尚武的风气是岜沙一种自卫的手段,对付盗贼以前都可以就地枪决和活埋,只要寨老一声令下。
  很象以前的江湖。
  这是一个极其顽强的部落,坚守着自己的风俗和生活习惯,拒绝着外来文明。
  只是这几年才开始在慢慢地改变了。
  他们很贫穷,可以挑一担柴走8公里去县城卖3、4元钱换来盐巴和日用品,可以一天自带干粮从早7点干到晚7点只有区区7元钱的收入,但他们不会埋怨命运的不公,仍然快乐地生活着。
  然而修路的相当一部分钱却被当地的贪官吃进了肚子里。
  拔刀欲斩,也斩不尽天下的不平事。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部落。
  行走江湖,常常会感受到路过的悲哀,但那种悲哀,却是你无能为力的,甚至不敢再去多想的,因为你最终只是个过客罢了。
  回到从江县城,站在旅馆的窗口看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暗想:今夜小黄的歌声当如天簌吧?
  明天不知去不去得成?
  这里,距离广西只有30公里的路程。
  有一个人,正在阳朔的西街徜徉。
  我是否应该过去呢?
睡吧,明天再说吧。

          十五
  看到这个女孩首先感到的是一丝惊讶。
  当和她聊得越多时越是感到悲哀。
  她曾让我感到快乐过,那是她主动招呼我上去坐坐的瞬间。
  在这个寨子里走着,首先感到的是几分失望。
  名气越大的地方也许越是会让人感到失望吧?
  名气这东西本身就充满了浮华。
  现在我正走在小黄侗寨中。
  这里的居民悠闲地生活着,没有一个人感意搭理我,那怕是孩子,走在寨子里,我仿佛是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直到这个女孩站在吊脚楼上看着我、并微笑地招呼我上去坐坐时。
  于是,我就上去了。
  她的打扮让我惊讶,是比较现代、比较时髦的那种,这在城市中倒是常见的,但在这个偏僻的少数民族寨子里遇见,确实让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墙上挂满了照片,都是女孩的,看照片的背景都不一样,问了问,她自豪地报出了一串地名:深圳、大连、上海、长沙,还有一些地方,居然有不少地方都是我没去过的,再一了解,原来她经常随县里组织的艺术团出去演出,这些都是演出之余照的。
  问她在外表演些什么?告诉我一开始是表演民歌,后来没人听,现在改成表演劲舞了,刚在长沙表演完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在居住的城市里,我是一个穷人,但,“我是被钱烧的”的念头也冒出了脑海。
  我坐火车从几千里的地方跑到这里想听听侗族民歌,她却跑到几千里的外地去表演劲舞,啼笑皆非!
  她的眉目里居然有了些风尘味了,也许正是已经习惯了城市,才使她对我这个跑到家门口的城里人有着一丝好感。
  但已经习惯了城市的我们,跑到这里来也许只是为了寻找另外一些城市里见不到的东西吧!
  回到鼓楼,这是侗族村寨议事的地方,都动了想走的念头,却不甘心就这样失望地离去,决定还是再转一转。
  有妇女在自家的门口捶打着自己织、自己染的布,这样才能做成她们自己穿的防水的裙子还有绑腿,转到进村的地方,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站在门口,见到生人马上躲进屋里,又悄悄地探出头看着我。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顿时起了一份童心,跑进去找到她,却又躲在姐姐的身后不说一句话,坐了一会和其他的小女孩聊了起来,她才从姐姐的身后走了出来,这里的村民大多汉语不错,因为侗族是个不太保守并且敢于接受外来文化的民族。
  漂亮女孩读四年级,这里的孩子因为饮食中少有各种激素的缘故,不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早熟,11岁的孩子只有8、9岁的模样。
  叫漂亮女孩唱民歌给我听,怯怯地不愿开口,姐姐在旁鼓励了半天,终于开口说:“给20元钱我们给你唱吧”,顿时给吓了一跳,连忙还价说五元钱唱五首,谁知她居然想了想就答应了。
  四个孩子坐成一排唱了起来,闭目细听,很好的多声部合唱,稚嫩的童声在冥想中居然有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就像天边飘来的一丝云彩,缠绵在天空中。
  若是昨晚来,对月望星饮酒听各家自发的歌吟,定为天簌,可惜无缘。
  只是这份天簌终究会远逝的
  那已是一种必然。
  远逝的天簌!
  五首太短,尚在回味,就结束了,毕竟听见了,结帐拍拍小姑娘的头,离去。
  今天还要赶路!
  回去的路,从山上看着和来时一样的山下,梯田片片,青、黄、绿,再加上水的反光,很美。
  终究要归去了。
  明天该向哪里去?
  是向前行穿出贵州进广西到阳朔?还是回头到凯里?
  那个人,当见到我时,一定会惊喜得流出热泪。
  但又如何呢?
  相见不如怀念……
  还是不见的好。
  回头吧!
  那份天籁早已远逝,已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绝响……
  十月六日,又是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十六
  这是车江侗寨,靠近榕江县城。
  十月七日。
  因为靠近城市,这里的民居已和别处的侗寨不同,很多房子都改成了一楼住人,二楼则只有空荡荡的成人字形的青瓦房顶。
  车江的年轻人和孩子已少有穿侗族服装的了,只有老年人还在坚持自己的传统。
  走在农村,总会使你忘掉城市里让你烦恼的很多东西。
  也许,我们正是为了这出门的……
  寨嵩河旁的一排古榕树是车江侗寨的标志,坐在充满沧桑感的古榕树下看老人坐在树下拉家常、妇女还象20年前的北方一样用皂角、棒棰在河边洗衣、孩子在河里戏耍、竹竿撑着的小船驶过、还有一群鸭子游过,突然有一种悠闲得不愿再想起任何事的倦意……
  那份倦意,让你想就在这里死去……

          十七
  现在,我坐在家里的椅子上,桌上摆着我的那把防身的菜刀。
  回家的路,总是让人归心似箭。
  我的运气又总是比别人好一点点。
  在从凯里上去的火车上,最后一张卧铺票在列车长手上等着我。
  现在,我看着那把菜刀,抚摸着它,就象抚摸着情人的脸。
  慢慢地把它收起,藏好。
  再次背起它时,已是下一次的游历了。
  它其实只是我用十几元钱从地摊上买来的一把多用刀,因为我平时怀念旅途时,总是喜欢把它拿出来切切菜,所以我喜欢把它叫做――我的菜刀。
  而现在,它又要寂寞了。
  因为旅途已经结束了。
  那仅仅是做了几个梦、走了一段路罢了。
  只是,春梦了无痕……
  然后,就醒了…… 

 

 

(2003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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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20: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雅拉到折多》

 

 

 从雅拉到折多(上)


雅拉无雪……

车出丹巴县城,便沿着峡谷中的东谷河上行,丹巴县城海拔1780米,比四姑娘山下我们居住的日隆镇低了近1400米,虽是深秋季节,在浓烈的阳光下,拥挤的中巴内不一会就闷热起来,只有凝望着窗外开始湍急起来的东谷河水,才让人感到凉意。

丹巴县城是个有趣的地方,大金川由北向南,流到这块夹在岷山、邛崃山山脉丛山峻岭中的小小谷地后,先后纳入革什扎河、东谷河,在县城汇合后,出县城不远又纳入小金川,再向地势较低的东向流去;小金川、大金川这两个名字,熟悉清史的也许还会记起,乾隆年间政府与当地土司曾在这儿进行过长达十几年的惨烈战争,那场战争几乎耗尽了清朝的国库,成为清朝走向衰落的转折点之一,大、小金川汇合后的名字--大渡河,说出来现代人大都应该知道,红军长征抢渡大渡河的故事记在中学语文教材里呢,虽然那发生在下游一百多公里、康定附近的大渡河上。

沿路的民居,多是藏在茂密树木中的院落,进县城前在中路乡见到的高耸于山间的碉楼,这儿已寻不着踪迹,碉楼这种建筑,应该是丹巴的原住民--羌人所发明的一种防御性工事,唐时吐蕃征服了这个地区,与羌人融合,藏族的一个分支—嘉绒藏族就这样诞生了,可能是征服的过程吃尽了碉楼的苦头吧?他们把碉楼的建筑方式也继承了下来,到了清代的大、小金川战争,清军也在碉楼和险峻的山势面前吃尽了苦头,北京香山一带,至今仍残存有丹巴古碉的遗址,那都是当年对碉楼记忆深刻的清军,画下图样回北京建造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想用这种温情的方式来淡望战争中的惨烈吧?

嘉绒藏族这个族群颇为奇怪,他们说的藏语,其他藏人像康巴藏族、安多藏族等,全都听不懂,再加上以农耕为主,已经脱离了藏族的游牧传统,这些千年沉淀下来的改变,更给这个族群披上了层浓郁的神秘色彩。

公路延伸的东谷峡谷,又号称“天然盆景”,秋意尽染中,各种灿烂绚丽的色彩绽放在树木上方,从河谷到山上,层层叠叠着淡黄、明黄、深绿、桔红、深绿,强烈地刺激着视野,;树木围绕的房屋天台上,堆摆着黄澄金灿的玉米,火红的辣椒,串挂于屋檐下,打碗花居然还在盛开,紫白夹杂在屋前。

越往前行,两岸山势愈发险峻,黝黑的岩石褶皱勾勒出连绵的山体,岩缝间伸展着松树和不知名的灌木,云雾飘荡在山腰,山顶时隐时现。

随着海拔的升高,乘客的减少,车内温度也凉爽了起来,公路上不时有小学生模样的孩子,看见车经过停步敬礼,一脸稚气的庄重,那是比酒醉般的秋色更美丽的风景,隔着车窗冲着他们轻轻地摆摆手,也不知他们看见了没有?

海拔继续攀升中,灌木、高原草甸渐渐多了起来,树木却越来越少,当满车藏民“呀索拉”的欢呼声响起时,不远处,玛尼堆上经幡猎猎飘扬,雅拉雪山垭口到了。

站在无雪的垭口,满眼苍凉。

车过垭口后,有歌声从车后传来,嘹亮高亢,继而,车上藏民的和声四起……


车再行没多久,居高临下看去,蓝天白云下,一大片平展的草原呈现在下方,缤纷的色彩点缀其上,那是由牧场、树木、花草、房屋、牛羊等元素共同组成,让人恍如掉进了一幅油画之中。

八美是个不大的小镇,道孚的民居在藏区都堪称一绝,号称是“神仙的居所”,而八美更成了道孚民居代表,究其原因,不外乎在精美的造型和极高的造价上,动辄一条画梁造价都在几十万人民币,我曾在别的藏区参观过这样价值不菲的民居,如果不是带我们去的司机,故弄玄虚地让我们去猜那条精雕细镂、富丽堂皇的画梁的造价,也无法了解藏文化的这些细节,当时,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随口便报出了“一万”,这个数字自己觉得已经够给微笑地在一旁倒着酥油茶,听着我们对话的女主人面子了,谁知司机双眉一挑:“一万?再乘以十吧!”,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听到这个数字,当时自己的表情,口张得足能塞下三个鸡蛋,是把鸡蛋竖着并排塞进去。

而现在,我们站在近午时分下显得冷清的小镇望去,除了天高云阔,令人心旷神怡外,那些民居从外表上看,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普普通通。

同伴提议去惠远寺看看,这个提议,倒打掉了我正在思考的怎么进入这些民居、而不被狗咬得遍体鳞伤的疑惑,于是赶紧响应号召找车去了。

载着我们去惠远寺的,居然是辆警车,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触犯了那一条法律,当时,那位警察大哥正咪着眼躺在吉普车的司机座位上打着瞌睡,在街头像没头苍蝇般转来转去、找不着车的我,第三次经过他的吉普车时,警察大哥猛地睁开眼:“是不是要租车?我的车怎么样?”,望着他以为是在开玩笑,警察大哥又加了句:“坐我的车安全呀”,这句话倒把我给逗笑了,谈好价钱,车便往惠远寺驶去。

惠远寺建在一片开阔地中,正面是一排数十个白塔,塔高约2米,蓝天白云、红墙、远山下的白塔群,向天静默着,带着种奇特的震撼力。

进得寺院,转经筒也硕大得出奇,像是神话故事里上古时代巨人们所用的兵器。

这座寺庙,说来大有来头,雍正七年(1729年),西藏局势不稳,清政府把21岁的七世达赖喇嘛噶桑嘉措从拉萨请到理塘再请到此避难,为迎接七世达赖喇嘛的到来,清政府征地500余亩,修建起惠远寺,1730年,七世达赖喇嘛来到新修好的惠远寺,并在此传法三年,1733年才启程离开返藏。

一百年后的1838年,十一世达赖喇嘛克珠嘉措降生在此地的协德乡,从此,惠远寺在藏区影响更深。

寺内喇嘛并不很多,从大殿上二楼,正碰见一个年轻的喇嘛下楼,侧身让他时,他主动和我聊了起来,然后转身带我们参观七世达赖喇嘛当年的住处,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打开门,那房间面积不大,狭长的一条,窗户正对寺庙大门,院内还有花在盛开,都是喇嘛们自己栽种的。

对着佛像拜了拜,告别年轻喇嘛,上了侧面的楼,二楼一个房间内,三个画师正在画唐卡,康巴人和前藏后藏的藏民温和的性格不同,长发飘洒的脸上总是带着股不羁。

上到侧楼天台,雅拉雪山横亘在不远处,静默无语,天地间只有风掠过的籁籁声,山那边是务农的嘉绒藏族的居住区,这边则是康区,生活着游牧的康巴人。

在高原上呆的时间长了,人也会不自觉地染上沉默的习惯,一如蓝天下的山脉和草原,连太阳下寺庙里懒洋洋躺着的狗,也染上了这毛病,见到生人也没兴趣发出声吠叫。

走到天台靠寺庙大门的一面,警察司机正坐在大门口和人聊着天,在上面冲他摆摆手:“嗨”了一声,他抬起头:“现在走吗?”,问了问同伴,回答道:“那就走吧”。

回去的车上,多了位年轻喇嘛,20岁上下的模样。是去镇上办事的,同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喇嘛和我坐在后排,冲着他笑了笑,说了声:“你好”,圆呼呼的脸上回给我的笑容更浓。

车又开了一段路,我们俩便笑着在车上纠缠起来,原因嘛,喇嘛看中了我手上戴着的一串佛珠,犹豫了半晌,还是直接问起我:“能送给我嘛?”

摇摇头,那串佛珠是当年在路上和朋友分手时,朋友戴在我手腕上的,走的时间长了,在城市浪迹的时间长了,才明白这一生再相遇的机会已是渺之又渺,那串佛珠、那段无私的友情,便显得愈发温暖了。

喇嘛把佛珠拿在手上仔细把玩着,然后握在手掌内:“送给我吧?”,脸上带着顽皮,“不给,还给我”,坚定地回答他。

一个不还、一个往回抢,两个人在车后闹了起来,警察司机也露出了笑容。

车进了八美镇,喇嘛把佛珠还给了我,还是在可怜兮兮地问着:“就送给我吧?”,把佛珠戴在手上,望着他手上长串的佛珠,我提出了个苛刻的要求:“用你的佛珠和我换!”

对修行的人来说,那是相当于法器类珍贵的物品,像他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往往出家了已有十年,这串佛珠,伴着他至少应该有几年的时间。

喇嘛一下就陷入了沉默,诡计得逞,我嘿嘿地笑了起来。

车停下后,下了车,正准备和喇嘛道声再见,他却涨给了脸,一下子从手上撸下佛珠,摊在手上:“我们来换!”,一下子让我傻了眼,没想到他这么看中我手上这串小小的佛珠?居然下定决心牺牲相伴自己多年,那么长一串佛珠和我来交换。

“我回到家再买一串送给你吧?”,现在是我在请求他了。

喇嘛的神色有些失落,又带着希望,想了一会:“那你一定要寄的,你答应我了”,犹豫中有些怀疑;“嗯,放心,你把地址给我,到时我买了好寄给你”。

回家一个月后,方才有时间买了两串佛珠寄给他,也不知他收到了没有?总算了了一个心愿……


(2003年12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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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21: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从雅拉到折多(下)

 

 



下午2点半,塔公草原到了,从中巴车下来,面前的草原,伸展到远处的山峦便到了尽头,山脉苍劲逶迤,远方白云依偎着群山。

草原上正在建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庙,问了问,是为了纪念十世班禅大师而修建的,那应该是黄教格鲁派的寺庙了。

塔公草原最美的季节不是此时,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正是草原花开时节,又适逢雨季,每到骤雨初歇,常常彩虹当空,各种烂漫花儿艳丽地绽放,把草原变成了花海。

塔公,译成汉语意思是“菩萨喜爱的地方”,整洁的小镇,川藏公路弧形穿过,呈着优雅的曲线,塔公寺,便坐落在小镇的边缘。

塔公寺是花教萨迦派的寺庙,长长的转经廊环绕着整座寺庙,下午的阳光下,尚有许多信众手持转经筒虔诚走在长廊内,转经,对藏民而言,更像是种神圣的工作,那让我们多少有些难以理解。

同伴去草原坐着发呆去了,我一个人买了门票进入寺内,刚走出主大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喇嘛就盯上了我,星眸里漆黑的眼珠闪动着,显得活灵活现,一脸试探性的微笑:“是游客吧?”,我“嗯”了一声,庙里的小喇嘛少与外人接触的缘故,比一般孩子更具童心,而且,绝对地善良可爱,“要不要我带你参观?”,小喇嘛接着问道。

免费的导游谁不要?“你等我一下”,小喇嘛听到我“好啊”的一声后,一溜烟地跑了,过了一会,又带来了两个小喇嘛,问了问,最小的腼腆些的喇嘛只有九岁,居然是个小活佛,别一个不时吸着鼻涕的小喇嘛也刚满十岁。

于是,三个导游带着一个游客,三个喇嘛一个俗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观光团。

走在“觉卧佛”殿,小活佛指着供奉的一尊佛像,庄重地告诉我,这是唐代文成公主入藏时随身携带的三尊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之一,我在拉萨的大昭寺曾拜过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对面前这尊等身像是否是文成公主带入西藏的?也弄不清真假,也许只是种传说吧,何必非要刨根问底呢?

他们又不知从那弄来钥匙,打开了二楼的一间房,说这儿供奉的,全是寺内历代高僧们用过的法器,那些海螺、法杖、经书等,全隔着层起保护作用的玻璃,从孩子们严肃的表情,就能明白这些法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出了殿门,最大的孩子问我,后面还有好玩的,去不去?有玩的地方不去,那才是傻蛋咧。

从左边的一个铁门转进去,一大片塔林出现在了面前,威势逼人,有些是玛尼石堆积而成,像金字塔的形状,有些是小些的藏区常见的圆塔,只有几座高大的圆塔,每座塔却涂着不同的颜色。

大些的孩子找到一座塔,说是那小活佛前世的灵塔,问了问小活佛:“是不是啊?”,他微微点点头,一脸的敬畏之色。

那些玛尼石堆成的金字塔,无顶,顺着石阶可以走上去,和孩子们走了上去,远方,绿色的塔公草原安静地躺在凝重的山峦下,后面山坡,插满半山的经幡,三角形或四方形组成众多旗阵,在秋风中招展。

孩子们陪着我一起静默着。

过了半晌,拿起一块小玛尼石,问小活佛:“我能不能拿两块走?”,小活佛点点头,低头找了两块,时间久远,片形的玛尼石已经破碎了,六字真言居然都不全。

“我要找块六字真言全的石头”,对小活佛解释道,谁知这句一出口,三个孩子“哗”地散开,一起低头在地上寻找起来。

“这块行不行?”,最大的孩子举着块玛尼石问我,一看,哈哈大笑起来:那块石头,约半米长,30厘米宽,“我还要背着走几千里呀,这么大的石头,我怎么背得动?”

孩子羞涩地笑笑,放下石头又低头找了起来。

找了几块小玛尼石,往外走去,到了一座大的圆塔前,堆在石阶上的颜色各异的“擦擦”吸引了我:“我能不能拿两个?”,“擦擦”是藏民把湿泥倒在模具里做成的小佛像,再涂上各种色彩,一个只有几厘米高。

这回,小活佛道了声:“跟我来”,然后带着我向一间小房走去,推开房间:“随便拿”,走进房一看:哇,满满一房堆的全是“擦擦”。

挑了几个走出房间,看见同伴走进塔林,迎了过去,同伴问我:“你怎么一进来两个小时还没出来?我还以为你出家了呢?”,“哈,没见我和几个小哥们玩得正起劲?”

同伴急着想晚上赶到康定,只好依依不舍地和孩子们告别了。

找了辆车往康定方向驶去。

暮色中的新都桥,高大的杨树成行,玫瑰红的阳光透过树叶,让眼睛充满迷幻,地上撒落着金黄色的杨树叶,掩隐在树林里的民居袅袅腾起炊烟,立启河在公路旁静静地流淌,羊群悠闲地觅食于河滩,而远处的山峦,依然静默着。

当汽车沿着公路爬坡时,折多山到了,薄雾中,静得只听见车轮的沙沙声。

折多山垭口,依然无雪……

站在海拔4200多米的垭口,劲风猎猎,回眸远望,山下的公路蜿蜒如蛇、浮浮沉沉,天地间一片苍茫……

 

(2003年1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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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0 22: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海拉尔—迷路草场》

 

  海拉尔迷路草场7.jpg

 

海拉尔是一座草原上的城!

 

那像一座海子诗中的城。

 

伊敏河从阿尔山流出,在草原上蜿蜒转折了几百公里,如白练般穿越了海拉尔市区;从阿尔山坐车穿过几百公里平缓起伏、没有一颗树、空旷寂寞的草原,陡然看见蓝天白天下的一座城,那是温暖的、丰盈的……

 

在海拉尔问路时,问路的对象是一位有着宽阔额头的质朴女孩,她照旧重复了一道在内蒙常遇到的“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这儿?”的反问模式,我告诉她为了看看草原,女孩下意识地一句:“草原有什么好看的?”又马上改口:“我是蒙古族的,你们跑那么远的路来看草原,我还是非常高兴!”仿佛我来拜访的是她的母亲,她厌倦了母亲的唠叨却又无比依恋母亲的温馨。

 

然后,她又谈了十几分钟草原的花和草原的生活,才告诉我目的地怎么走!

 

其实,又何必问我从哪里来呢?那总会勾起我一些莫名的惆怅……

 

西山森林公园,位于城市的边缘,在坡度并不大的沙山上,生长着次生樟子林,被风和雨冲刷出的发达根系,扭曲狰狞,午后穿透薄云的阳光穿透力并不强,地上的野花,同类团结成一丛一丛的。

 

顺着水泥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变成了砂土路,到了一座废弃的锅炉房边,山上有院墙,可能已到了公园的边缘。

 

锅炉房旁,树着一根三十多米高的砖砌的烟囱。

 

再往前走了一阵,变成了小路,依然没有走到院墙边缘,难道平坦处没有院墙?

 

路越来越窄,爬上一个平缓的沙坡后,突然冒出了一条垂直的大路。

 

一会,太阳就躲到了云层之后。

 

穿越大路,是一片人工栽培的白桦树苗,整齐得如正在接受检阅的军列。

 

昨天,海拉尔刚下过一场暴雨,树林旁的草场,如碧绿的地毯,艳丽的野花点缀其上,只是地表处湿漉漉的,无法坐下休息。

 

那片草场一直延续到远处,沿着树林和草场边缘一直往前走,猛然听见隐隐传来一阵骂娘声:“妈个×,打死你(此处删节三字经)……”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莫非正在发生刑事案件?

 

这次出门,不是去藏区,所以没往行囊里扔一把藏刀或者跳刀,我手上的武器只有一把指甲剪。

 

在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拿在手上,当拐杖又当防身武器,又系好鞋带,以防情况不妙时逃跑绊自己一个狗啃屎(逃跑了再打110嘛,呵呵),循着声音找去。

 

顺着一条沟渠穿过树林,又是一条垂直的小路,一排灌木挡住了旁边的视线,小路的尽头,是一间暗红色的小屋。

 

很像“西藏的小木屋”啊!

 

曾经,阿杜梦想在泸沽湖里格岛尽头,盖一间这样一间面朝湖水的木屋,他拿着图纸对我说:“冬虫,这是我准备和女朋友隐居的房子,这是我和她的卧室,这一间房,是留给你的!”

 

后来,她上海女友不愿随他隐居,两人协商无果,绝望之下,她几乎榨干了阿杜的财产,让阿杜孤孤零零地回到了泸沽湖。

 

三年后,再度和阿杜重逢,他平静地跟着讲着几年来的故事,我对那女孩的感觉是:够狠够绝!

 

接着思考,才明白了,一个对爱情彻底绝望的女性,正因为爱得深,最后的一刀,一定是最惨烈最璀璨的一刀,小李飞刀与之相比太过儿戏,关公的大刀与之相比,粗俗而没有智慧,这一刀,绝不会取你性命,那太过仁慈,它抽离了阿杜的经济基础上层建筑,带着七伤拳般的暗劲,碎了他的心、裂了他的脾、贯穿了肺、淤积了肝、震散了肾,虽然最初只是要剥离得阿杜穿着一条纸内裤在雨水中流着泪裸奔!

 

然后这一刀的影响,已经延续了三年,看阿杜现今的婚姻质量,我暗自担心,可能会影响他一生。

 

一生都无法忘记她的存在!

 

这真是智慧超群、釜底抽薪、暗潮涌动的一刀啊。

 

阿杜坦然地受了这一刀,有如从容走上十字架的耶酥,毫无抵抗地完成了自己对爱情的救赎!

 

他也爱得极深、做得够绝!

 

只是为了那一间梦中的小木屋……

 

他裸奔得够壮丽!

 

李叔同出家时,曾经有一位女性,在寺庙外跪了一夜,只求见他一面,李叔同大师决绝地不见,任由黑夜吞没了匍伏于地的那道抽泣的背影……

 

我猜度背后的故事是:以李叔同风流才子的秉性,没少做出背叛爱情的事,一次次惹起母暴龙之怒,最终只能选择出家求得内心的清静;我想那一夜,他内心一定是瑟瑟发抖的:“还来呀?俺都已经剃了光头躲进寺庙了,怎么还不放过俺呀?”

 

那便是爱情的缠绵,你的每一道伤口,一定是她轻轻或是重重割下的,前提是你伤了她或是她想用伤来证明爱情,然后在你哀求的目光中,她再流着泪用温柔的手去抚平这些伤口,伤了你的心,也伤了她的心……

 

据说,许多高僧大德,都是因情伤而痛入佛门,最终在一生情伤的鼓励下,终成正果!

 

据说,年轻时的释迦牟尼,是某小国的王子,因为有几个老婆,无法摆平醋海生波,因而化装逃跑,最终在菩提树下得证大道,你看庙里的释迦牟尼像满头的包包,便会明白他年轻时生活状况了。

 

如果你要去爱一个人,迷恋进她那该死的温柔的同时,便要有那样的觉悟:永远不要触及到她最深的底线,那便是对爱情的忠诚!你可以去想,可以去说,但,千万不要去做!

 

如果触及了,你便等待着母暴龙之怒吧!妈妈救不了你,神佛也救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阿窗!

 

阿杜对爱情的忠贞,堪比金石,在湖边,他一遍遍地向我描述着她的女友、描述他们隐居后的生活,但两人意见分歧时,他还是坚决地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她,回到了魂之所牵的云南。

 

还有老瓦,那个快乐的画家,为了一间小木屋,在丽江开过画室,开过装饰公司、开过餐馆,最后跑到石鼓办了家养鸡场,养起了珍珠鸡,我们笑他是“向画虾的齐白石学习的画珍珠鸡的老瓦”、“养上几年,老瓦画的珍珠鸡,便会超过齐白石的虾!”。

 

这些梦想家朋友,都有着男人少见的迷死人的温柔,为了梦想,可以一往无前、粉身碎骨,却都为了一间小木屋饱受煎熬……

 

后来,一直等遇见一位智慧的长者,他教会了我如何在心中去筑建自己的小木屋。

 

原来,最传统的方法,却是最有效的方法,前人真是智慧如海啊!在浮躁的自由主义泛滥、欲望横陈的年代,是我们主动遗忘了前人们的智慧……

 

走过了千山万水,居然又站回了起点,真是他奶奶个熊!

 

一缕云层间漏下的阳光,打在小木屋的正面,以及屋前的一片草地,转瞬既逝……

 

我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呻吟声!

 

那阵暴力的骂声,打碎了自己的恍惚,才想起自己为何走到这里,走到灌木的尽头,转身,一大片的草场映入眼帘。

 

一个男人,在两百米处,对着一群羊,正骂得振振有辞。

 

顿时,我“刷”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NND,原来是碰到了一个暴力羊倌,正激动地用语言对着不听话乱跑的羊进行着训斥!

 

草场,延绵向前,一直到地平线,阳光又隐身于云层之中,草场黯淡无彩。

 

看了下云层,铅灰色地厚重,笼罩在西边的大部分天空,却在近地平线处,变成了薄薄的一条白云。

 

如果太阳降临到那片云,应该有一个绚丽的日落!

 

走到羊群几十米处,坐在一块稍微干燥些的沙坡上,雨后昆虫活跃,一会就围拢上来,只好不停地赶,保护好耳朵、鼻子。

 

暴力老羊倌,脑袋上罩着块浅蓝色纱布,装扮像极了走进新龙门客栈的林青霞。

 

他骂累了调皮的羊,又骂骂咧咧地与坐在一颗树下的一男一女的两个牛倌老年交流,他们的牛,紧挨着羊群,在地上啃着草。

 

半个小时之后,暴力老羊倌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走过来,凶巴巴地问到:“你是电视台的?”

 

“俺不是!”

 

“那里跑到这儿干什么?”

 

“玩!”

 

暴力牛倌狐疑地站在那儿盯着我瞧了几分钟,看我不理他,又回去骂他的羊去了。

 

又过去了两个小时,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中午出门觉得是到近郊,所以没带吃的,盯着那些羊,都是肉啊!

 

暴力羊倌大概感觉到了我对他羊的兴趣,可能是怕碰到了偷羊贼,又跑过来,想问什么,看我像木头般不吭声,转了几分钟,瞪了我几眼,又回去跟那两个牛倌聊天去了。

 

一个中年男人,右手苍蝇拍,右手一塑料瓶子,走在草场上,看见蚂蚱,挥拍而下,“啪”地打昏蚂蚱,捡起扔进塑料瓶。

 

草场上的蚂蚱肥壮肥壮的,想起童年时和玩伴在田里、野外到处抓蚂蚱,用草棍串起来点起火烤,烤到焦黄,一口咬下去,“吱”香脆可口。

 

捉蚂蚱比去掏牡蛎简单得多,掏牡蛎要下海走到礁石上,抡起石头砸破牡蛎壳,再掏出来生吃,不过这是危险活儿,不小心就会割破手脚的。

 

都是肉啊……

 

草地上,长着不少像野蒜的植物,抓了几颗塞进嘴里,“呸”吐了出来,苦的,不是野蒜。

 

又过了近两个小时,太阳终于踱到了地平线边缘,终于,灿烂烂的,树木、草地、牛、羊,染上了一层金黄,沸腾的温暖的喜悦的金黄……

 

顺光、逆光、侧逆光,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充满层次感,阳光真是最伟大的魔法师!

 

顺着阳光的方向在草场上走啊走,一直走到太阳沉入了地平线、走到了天空开始暗淡下来,还没走到远处那片房屋处……

 

哦哦,这儿肯定不是西山森林公园,往后看,那高耸的烟囱已经隐隐约约。

 

在草场上快步往回走,烟囱就是指向标,走到似乎是来时的路时,走了阵,沙土树林中,却没了路。

 

幸而烟囱高过树冠,胡乱穿越着,朝着那个方向。

 

又出现了一条砂土小路,两旁树林挡住了光线,阴森森的,令人生怯。

 

寂静,只听得见自己脚步的“沙沙”声,以后归巢鸟雀的“叽喳”声。

 

灯光是突然出现的,一条水泥路突兀地冒了出来,两边橙黄的路灯,让我想起那匆匆掠过的笑脸,令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般地好运!

 

此时,才敢回头,鄙视那些似乎隐藏在暗处的恐怖之物。

 

回头之际,人就彻底地怔住了,心灵震荡:越过没入黑夜的树冠,天宇低处的云彩,似孙悟空踢翻了炼丹炉般、炉火掉进了地面线处如绸缎般横陈的云层,燃烧着绵延着,如生命沉入永沦之际最后的挣扎呐喊,如亿朵玫瑰同时在绽放……

 

那一年在泸沽湖边流连了三个月,不知情的人追问我走了第几婚了?我告诉他们在给第八个孩子送奶粉,其实该看的已经看懂了,湖水、彩虹、日出日落、摩梭人的生活,只是想看过一场火烧云后再离开。

 

结果,等得花儿都谢了,也没遇见一场火烧云,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去。

 

谁知,它却绽放在这儿……

  

海拉尔迷路草场6.jpg

 

  海拉尔迷路草场4.jpg  

 

海拉尔迷路草场8.jpg


海拉尔迷路草场9.jpg

 (冬虫摄于2007年8月17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3-31 11:17: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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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1 10: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寻找一片湿地——红花尔基森林公园》

 

 

 

红花尔基森林公园,离红花尔基镇约有一公里的里程,客车在往公园的三叉路口停了车,扔下我、小王、以及北京的一对老夫妻。

 

白云,压得很低,有种触手可及的幻觉,阳光下,我们沿着那条路往前走,风,猎猎得似乎带着怒气。

 

小王是我在海拉尔客运站遇见的,那时,离海拉尔至红花尔基的车开车还有十几分钟,可购票的队伍远远地转了一个大弯,这时,有个壮壮实实的女人跑过来,喊着:“谁去红花尔基?把票钱交给我。”

 

我没太弄懂她的意图,正在犹豫间,排在我后面一个小伙子却立即递上去二十元钱,仔细打量他:背着一崭新的小双肩背包,提着一塑料袋,小伙子长得干练帅气,我在大脑飞快地计算了一下,约比我帅3.14125倍。

 

这是个吉祥的数字,于是我决定跟进。

 

来蒙东一线的自助者极少,我晃悠了十天,在即将结束旅程之际,才碰到这一个近乎“驴”的家伙。

 

小伙子姓王,来自天津,他介绍说:自己是被批准休假后,立即坐车到北京,在北京买了一个背包,然后买站票到的海拉尔。

 

六、七年前,我倒是喜欢干这样的事:到火车站根据车票情况决定旅行目的地,只是现在年龄大了,旅行就带了策划的味道。

 

去公园的路上碰到几头牛,以及森林警察当标本的一台直升飞机。

 

走进公园,一会就失去了老夫妻的踪影,我和小王找到住宿的地方,决定在这住上一晚。

 

森林公园,分成湖区、樟子次生林区、湿地等几大功能区,湖区有向城市公园靠拢的倾向,开设了名目繁多的游玩项目:渡假屋、骑马、划船、餐饮之类;我们到森林博物馆转了一圈,进门便是三枝弧形的树枝托着一个年轮,摆设成了心形,我和小王一五一十地数着,约有近一百二十年的树龄,心形让人遐想到爱情,只是世间的爱情很难这么持久,那要两颗智慧的心去认真经营,需要忍耐、诚信等等许多理性与感性的因素……

 

逛完博物馆,我们便决定去寻找一片传说中的湿地。

 

游玩项目依托的一个主体湖泊,明显是座人工湖,在下方一座桥下砌起坝,围起了一眼显茄子形的湖。

 

我们顺着湖畔往上走,一直走到茄子蒂,这儿是一条河的入口,疾风掠过,刮出一条滚动的草浪,湖波带着强烈的皱折。

 

河流入口处,有一块沙洲,我嘀嘀咕咕道:“湿地不会指的这块吧?也忒小了点吧?”

 

我们决定继续往上游寻找湿地。

 

过了一座桥,便看见大片的草地,野花缤纷,在劲风中摇曳着。

 

边走边和小王聊着天,才得知他所以直奔呼伦贝尔,是因为几年前,他在额尔古纳的黑山头当过三年兵,对呼伦贝尔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们聊着关于爱情的话题,小伙子有女友,但他这次出门,居然连手机都忘了带,纯属皮痒了想挨揍,估计回天津后,有他的罪受了,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连我听了都想替那女孩踢他两脚。

 

这条河,叫做伊敏河,流到海拉尔时,已是条宽阔的大河,而在这里,只是条三米宽的小家碧玉般的小河,沙地河畔挤满了垂着枝条的柳树。

 

在阿尔山,常见的多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化的怪柳,柳树喜水,降水不足再加上寒冷,才退化出灌木怪柳,在伊敏河上游,居然能看到如此众多的垂柳,沿着河流生长,确是难得见到的景像。

 

下到河边捧起一掬水,清凉、剔透。

 

从河畔向后延伸,柳树、灌木、高草地,有着非常明显的层次感。

 

走到一处铁丝网边,估计是公园的边界,我们翻过铁丝网,继续去寻找湿地。

 

小王谈起他在部队的故事,我不太了解军旅,听他说得更像是诉苦,寒冷、饥饿、寂寞;除了母猪,再也见不到女性……

 

然后看到了大片开着串串紫红色花的柳兰,在阿尔山,在公路边,看见过铺满半个山坡的柳兰花。

 

有两三种花,连在阿尔山都没见到过。

 

红花尔基以樟子次生林为主,有几万亩之多,我们所经过的山体,多是阴阳坡,向阳的一面,少见树木,树木多长在阴面,想了想:风应该是主要因素,迎着风的阳面,薄薄的土壤层很难保留,再加上阳光暴晒,蒸发量也大,树自然无法生存。

 

适应这里冬季寒冷气候的树种,多是油脂含量高的树,遭遇雷击特别容易起火,前方的一片樟子林与一片白桦树,便被火烤过,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树干上带着明显的痕迹。

 

我们再度经过一片高草地,蜜蜂、蝴蝶、蚂蚱纷飞,检查地面,并没有明显的湿地沼泽迹象,伊敏河却是愈来愈窄了,柳树像指向标般,指引着河流的方向。

 

这时,我们已走了大概有4公里。

 

坐在沙地上,看着过火的白桦林,惨淡得有些像暗夜的女鬼。

 

四周寂静,风掠过,阵阵松涛,像是树木在私语。

 

我们都不愿打破这份天籁之声。

 

起身继续向前,大约又走了一公里,走到一大片灌木与高草丛,不见了指引方向的柳树,我们便疑惑伊敏河是否在此中止?

 

或者说:这儿便是伊敏河的源头?

 

离最近的柳树,隔着几百米的距离,我们决定走到柳树边,找到河流后,再作判断。

 

往前走了几米,草便遮了前行的路,我找到两根树枝,一人拿上一根,用来探路。

 

却惊奇地发现:前面的草丛中,藏着一张白色带黄斑点的牛皮。

 

两个人围拢,这是张小牛的牛皮,肉剐得干干净净,也见不到骨头,应该是人用刀干的事。

 

只是奇怪,他们为何要扔下牛皮?

 

小王简单地总结:这是几个不会过日子的人干的事;然后,我们继续探路。

 

脚下渐渐有踩着淤泥往下降的坠感。

 

又走了会,小王停下了脚步,说不能再走了,他的鞋已经开始越来越重,再走可能有危险。

 

于是,两个人回头,走回砂石路上。

 

商量了会,我们判断这儿降雨丰盈时,应该是一片湿地,可能今年雨水不足,难以见到积水。

 

至于伊敏河,在这儿拐了一个弯,为何柳树失了踪影?却找不到答案。

 

找到一片前湿地,也算是给自己了一个交代。

 

于是,在籁籁的风中,两个人顶着阳光返回。

 

经过一家小卖部,叫上爆米花和酸奶,经营的大爷大妈,大爷是典型的东北口音,大妈则带了些南方口音。

 

和他们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伊敏河发源于我前几天去过的阿尔山,流了一百多公里,流到了这儿,然后再流过一百多公里,到了海拉尔,再往前,便叫做海拉尔河,然后蜿蜒曲折,在中俄边境,被称为额尔古纳河。

 

我们俩面面相窥:幸亏我们没高呼我们终于找到了伊敏河的源头,不然可就糗大了!

 

至于湿地,则要穿过森林,位于森林外的一片低洼之地;我们才明白,所谓湿地,不过是公园宣传的一个噱头罢了,因为森林中没有大道,只有一条防火道,没有向导带路的话,根本走不到那片湿地的。

 

我们继续面面相窥!然后决定回湖畔森林边缘的小木屋睡觉。

 

到了住宿的小木屋,打开所有的窗,躺在床上,一会,便沉沉地睡去了。

 

森林、湖边的空气太新鲜了,朦朦胧胧间,听见骑马、汽车经过的声音,只是后脑像是捆上了一百吨的石头,随着重量拼命往下坠……

 

 

(2007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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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1 11: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图片】红花尔基森林公园

 

红花尔基森林公园,由几大块组成,分别是樟子林、湖区、湿地等,但理论归理论,事实上除了湖区已开发,林区很难穿越,湿地无法到达,那天上午,我和一个退伍兵,沿着伊敏河,想寻找湿地,结果没有结果。而在公园里如小家碧玉般可人的伊敏河,流到海拉尔,已是一条宽阔的大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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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1 11: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呼伦湖畔》

 

 

到满洲里之后,我便向当地人打听怎么去呼伦湖,对话模式是这样的:

 

我:“请问去呼伦湖怎么坐车?”

 

当地人:“你从哪里来?”

 

我:“武汉。”

 

当地人(感叹):“武汉好远啊!”

 

…………(大约10分钟关于我们互相眼中远方的交流,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我站在地面仰望天空的云,一双眼睛正透过云层仰视我,我们之间,有着一种灵魂隔绝般的遥远!)

 

当地人:“你去达赉湖吧,达赉湖这样这样走……”

 

当与当地人的谈话重复了三、四次之后,我也没有打听明白呼伦湖怎么走!只好郁闷地决定听满洲里当地人的劝告,先去达赉湖,然后再去呼伦湖。

 

那天中午,把背包寄存在旅馆,提着一个装了些食品和洗漱用品的塑料袋,还没走到去扎区的中巴搭乘地点,阴沉的天空,突然像裂开了一个口子,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旁边的店面,分成上下两层,二楼与地面间,有楼梯相连,跑到二楼台阶处,坐下呆望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不时有雨线洒在脸上身上,一会的功夫,先前还在街上闲逛的中国人、俄罗斯人,便闪得一干二净。

 

达赉湖是个很悠远的境,我从没想到过要去这样一个地方,曾经坐在青海湖边、鄱阳湖边、洞庭湖边、太湖边、滇池、洱海、纳木措、羊卓雍湖之畔,所有的湖,都用澎湃轻盈的水,洗净古者今人的哀愁;那些水,原是循环往复的,在千古的岁月流逝中,不理会孔子的一声叹息……

 

达赉湖畔,没下过一滴雨,那是满洲里市区暴雨结束之后一小时,我站在湖边,望着铅灰色的云层,以及灰色的湖面,多少有些失望茫然。

 

湖边的人告诉我:其实达赉湖就是呼伦湖!

 

犹豫不决是否今天就离去?如此的浓云,锁住了太阳,一个灿烂的日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沿着湖边一直走,走到一处耸立着几间小木屋的地方,已远离了所有的游客,往上走到小木屋边,屋里一个红脸汉子迎了出来。

 

他是这儿的老板,于是,关于湖和小木屋我们进行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他劝我住下来,我说没有落日就没有住下的必要,我不过是想看看呼伦湖的落日罢了。

 

红脸汉子一瞅天边:“今天有90%的可能有一个漂亮的日落!”

 

然后他问我从哪里来?我回答武汉,他问我住在武昌还是汉口?我说这对外地人来说意义不大,他就开始说起武昌和汉口的差别。

 

然后他说我口音不像武汉人,我回答我从来就没承认过我是武汉人,他又问起我的故乡,故乡于我其实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告诉了他之后,他便谈起我家乡的一个港口小镇,母亲的妹妹住在那儿,我曾经在那去过几天。

 

然后,他带着我去看餐厅里别人在呼伦湖拍的摄影作品。

 

最后,他带着我到他的住处,看一只大王八,这是他在湖里下网网到的,应该有一、两百年的寿命。

 

他又谈起呼伦湖八个月漫长的冬季他的生活,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想劝我住店呢?还是仅仅想找个人倾诉他的寂寞?

 

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讲累了,我也终于决定在这儿住上一晚。

 

把行李扔进小木屋里,便听外面在谈论着上网、博客、QQ;从昨天到今天,我在满洲里市区找过3、4家网吧想上上网,全部被以没有公安部门办理的上网卡为由拒之门外,这一贯彻上网实名制的措施,可能是我离开武汉后开始实施的,在中俄边境的小城满洲里,贯彻得非常严格,我以抵押身份证、多给钱的方法哀求,也没有打动网吧的工作人员,只好悻悻然地离开。

 

在呼伦湖畔居然可以上网?真是大喜过望。

 

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正在整理着一团乱麻般的渔网,问他们怎么上网?他们告诉我:他们正在上网----

 

上渔网!?!?

 

被忽悠了!

 

那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一个帅气灵秀,一个憨厚纯净,憨厚的是蒙古族,汉语说得磕磕巴巴,慢慢说还是听得清表达的内容。

 

他的眼神,纯净得像我在藏区见过的许多信仰者的眼神,如纳木措的水。

 

两个女孩活泼顽皮,上网的话题,正是她们俩在谈论的。

 

坐在一边看了会他们上网,问起如何用这种渔网?她们回答我说:是大爷(也就是餐馆的老板),每天傍晚偷偷下网捕鱼(湖边是禁止下网的)、早晨再收网。

 

整个呼伦贝尔草原,也许都曾经被呼伦湖水覆盖过,仅仅是万年以前。

 

坐车穿越草原,大多是沙土,偶尔会经过红壤地带、岩石区,沙土便是曾经的湖底。

 

那是一个浩瀚的海,名字叫做通古斯海。

 

干旱,让呼伦湖成为了通古斯海的尸体,正如长江的泥沙,让洞庭湖成为云梦泽的尸体一般。

 

万年前蒙古高原流淌下的一滴泪水,时至今日还未忘情……

 

所有的泪水都化成了灰烬,也许记忆便成了永恒的空,被泪水养育的青草所覆盖!

 

坐到七点,终于有阳光穿透了云层,湖水便开始了色彩的盛宴、充满了光泽、随着阳光的下移,不停地变化着。

 

老板还算厚道,没忽悠我。

 

从河边到湖边,远处的草原、树木、房屋,全被涂上了一层橙色的温暖……

 

这般,我走过了中国的第五大湖。

 

那夜,坐在湖畔仰望星空,渐渐地,云层挡住了闪烁的星辰。

 

终于,有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地平线处的闪电,在短暂的明亮后,又把天空和湖水还原得更加漆黑,半小时后,雨水成了磅礴的雨线,如扯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站在门口,天地间仿佛被雨水所包围,这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木屋,便如同汪洋中的一条船了。

 

在这似乎是大禹时代穿透至今的水幕所包围的船上,我开始想念远方,想念远方那些温暖的人们……

 

(2007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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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31 11: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地缝——岁月的痕迹》

 

 

从奉节转到兴隆镇,纯属临时起意,因为在去香溪的路上弄丢了资料袋后,我变得和路盲没有差别,而且犯下这种从未犯过的低级错误,让我沮丧万分,这让我更对越走越热的气候痛恨不已:如果当时天气没有那么闷热,如果从峡口到高阳镇的道路没有那么颠簸,那个塑料袋就不会拉在车上;那里面装了我所有的地图以及记下的笔记,还有一本关于三峡旅游的书,当然,还有半卷手纸,一个水壶。

 

在三峡呆上三天以上,你会恨山,除了山,还是连绵不断的山,没完没了的山,别人说:望山跑死牛,即使坐在汽车上,你还是在验证着这句话,没有一条直路,公路全是沿着山形修建的,然而,山区的地质结构都是经过几十、几百万年的时间才稳定下来的,一条公路可能已经破坏了它的稳定性,所以山间的公路总伴随着滑坡、塌方、落石,当然,三峡公路的地质结构比虎跳峡、川藏公路要好得多,所以,公路的安全性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好的,但这也并不代表我会喜欢在山里转来扭去。

 

从高阳镇到巴东是在车上一晃而过的,在巴东了解了一下当地的旅游情况,神龙溪只能跟着旅行社才能进去,知道了这一情形,当即买了一张船票赶往巫山,于是我经历了一段夕阳中的巫峡,那一场壮美的静止的岁月中无言的壮美,什么神女巫女都不过是人类无聊的臆想,以百万年计的岁月,对人类而言,是无法想像的沧桑。

 

船行中,朋友发短信祝我中国的情人节--七夕快乐。

 

从巫山到奉节仍是一跳而过的,从巫山到巫溪居然没有从奉节过去方便,当地政府想收大宁河的门票都到了疯狂的地步。

 

到了奉节,天气越来越热,向旅店老板了解当地的一些情况,他告诉我现在不如去天坑地缝,那儿的人现在还穿着衬衣呢。

 

于是,就有了一场下午雨中的冰雹,那时,我已在一个叫兴隆的小镇住了下来,于是,就有了一场下午云刮过骤来的雨,那时,我正庆幸自己能在阴凉中向一个叫“地缝”的长坑中下爬了近200米。

 

冒雨下到“天桥”、“地桥”,这儿大概是地缝的精华所在:一道石梁横亘天上不远处又一道石梁被水蚀出一个巨大的洞,目光穿过这比天桥矮得多的洞,幽绿的溪水流到一个张着大口的山洞前,转折而进,下到谷底,一条碎石构成的路曲折向前,据说连绵了37公里;想像得出,这是一条明河和暗河共同的杰作,也许是三百万年前长江形成之前,明河和暗河各自沿着自己的河道相安无事,随着水流的冲蚀,明河的河道越刻越深,终于有一天与暗河相遇,于是,地上的河流从此消失,把这30多公里的河谷暴露出来。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说不定这以前是一个湖呢,当地下的石灰岩被蚀出一条通往另一条河流的通道时,湖水也就从此消失了,反正不管成因如何,这总是水在时间里的杰作。

 

时间与水,都是伟大的力量,这就够了。

 

 (200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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