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悠悠{R} 血色黄昏,一轮火球正缓缓向西滑落着. 一条宽阔的大道由东而西笔直的伸向两端.大道南边一个小小的路口,连着一条向北“勾”状的小径,一个茅草小屋独自兀立在小径的末端,从天空俯瞰,就象是一个不成比例的丁字最末的那个墨点般的勾. 被太阳烧灼了一天的道路`小径`还有那些开始枯萎的野草上,正袅袅的升腾着如蚕丝般的蒸汽,在人根本感觉不到的风的作用下,似白丝巾般的飘飘.渺渺. 羌笛手站在路口,手里拿着羌笛,专注的看着笛上,那些被手指无数次的按压而磨出笛身原色的地方. 婉若歪翘着头,手无是处的楸着衣角,扭着`松开`再扭,没一会工夫,那华丽的上装就出现了一个平滑似镜,一个皱波四起的不对称的两个下摆. 羌笛手举起羌笛放在唇边,舌尖在他干裂的双唇上来回的舔了舔,然后,对着吹音孔点了点,双唇抿紧微微向后缩了缩一下,顿时,一阵悠悠的笛声飘然而出. 婉若没有改变她的姿态,但笛声使她的眼球些微的转动了一下.她皱皱眉,听出了这不是那只他为她创作的<<婉若我的爱>>.她的手在那个皱巴巴的衣角上狠狠的扯了一下. 是的, 羌笛手今天没有吹那只曲子.这是自这那曲子创作以来,他们每次小别时,第一次没有为她吹奏.她的心象被楸了一下.他的心生疼. 这只正在吹奏的曲子她是熟悉的,但一时没有想起它的曲名. "叭",一声轿车的喇叭声,恣意的穿进悠悠的乐段,切断了乐曲. 羌笛手皱了皱眉,他把羌笛从唇边移开,眼睛凝神的看着它,他发现刚吹过的音孔上,有点细细的口沫留在上面,于是,用手指轻轻的`缓缓的将它抹去.他深伸的吸了口气,然后从嘴里重重的却又是无声的吐了出来.他将羌笛在手上不轻不重的击打了两次,一伸手,决绝的向她递过去,侧过头. 好一阵子,婉若自顾自的在那里玩弄着她皱皱的衣角,一下又一下的抹着它,似乎想抹平它. "叭叭",那轿车的喇叭声又叫唤起来.她转转头,向喇叭声起的地方瞅了一眼,再转回头,伸出手,从他的手中抽过羌笛. 她没去看那只她认为可以当摆件的羌笛,而是定睛看着眼前的羌笛手。他没有回视。因此,她可以定然的`恣意的看着他,盯着他因缺乏营养而如茅草般的长发。它们蓬乱的盖在他的脸上,遮住了那张她所熟悉的脸。她看不到此时他的一丝表情。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姿态,约莫半个时辰。血色的辉晕侧照在他的身上,再以四分之一的光比,由地面反射到他背光的一侧,把他烘托得如一尊青铜雕像。 看着看着,婉若的大眼睛慢慢的从凝望到疑惑,再有疑惑转向惊奇。 她看到,他的“枯草”由他的眼部向下,有一些新的物资附着在上面,打湿了它,也滋润了它。她的鼻子不由一阵发酸。 羌笛手一个机灵,他感到了她的情绪的变化,因而回过头去。而就在着一瞬间,她顺疾的侧过头去。把他那张圆润的脸的侧影留在他的视线。他从他蓬乱的发间,看着被裁成无数细条状的她的脸,然后把眼光停留在她的眼睛上。 她自作镇定的保持着孤傲的姿态。 他微微的`只有自己可以感觉到的点了点头,弯下腰拧起行禳,甩上肩。他的动作扯回了她的视线。她忽然发现,那些附在他长发上的附着物,现在已经聚集在发梢,形成几颗剔透晶体,在侧光的作用下闪闪发光。 她若有所思,她倾身向他靠近。而他的动作连续的进行着:弯腰`提禳`上肩`抖肩`迈步,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受她的影响。她立刻呆住,似一个分解动作般的定格在那里,惟有她的眼球还可以转动。她看着羌笛手大踏步的向着火球的方向走去,茅草长发随着他身体的起伏,在他的肩头左右的飘摆着。 火球越落越下,也越来越大,一会工夫就把羌笛手整个人包在它渐渐凉下去的球型里。袅袅升腾的蒸汽在他身体周围游动着,使他像一只精灵般的飞翔起来。只见他越飞越远,越变越小。 “ 叭叭叭”,轿车喇叭婉若猛然一惊。她忽然开窍似的,想起了他刚才吹奏的曲子,那不就是《阳关三叠》吗?她又立时联想起,他喜欢在吹奏以后,再用他带有萨克斯韵味的嗓音,唱一段:“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远行,远行...” 婉若把羌笛拿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然后双手捧住,把它贴在自己的心口,顿了顿,迈开脚步向着羌笛手离去的方向追去。一开始的几步是走,继而是小跑。她看到,那火球此时滑落得只剩下一条上弦线,它在地平线上向上跳了一下,象是要挣扎着留住一般。然后,彻底的沉了下去。而那只飞翔的精灵早已不知了去向。她加快了步伐,奔跑者追向那只剩下浅粉色的天边。 “叭叭,叭叭叭”,轿车喇叭在她身后一阵紧似一阵的嚎叫着,象一个只动嘴不动手脚的长舌妇在唠叨着,唠叨什么呢?好象是关于“缘”和“元”的话题。 她张开嘴想叫喊,叫他停一停,等着她。可不知怎么就是叫不出声。她急得挥舞着双手,向他冲去。她不再感觉到喇叭声的存在。 余辉早已散尽,灰色的天空凝重而惨淡,紧紧裹住了她抛去了孤傲后重显本色的身形..... 丙戌年四月二十八日子夜草 六月二十六日于改于寄居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