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漠，漠河的河[原创]

小懒

－－－谢明训
　呵　我的叹息你听见了吧
　啊　我一定上不了天堂
　因为你不在我身旁
　不是我到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只是感觉太孤单
我一路涉水跋山
也不怕地狱走几趟
我可以勇敢　就怕就怕
我已经被你悄悄的忘了啊
我乖乖听话　为了讨你喜欢哪
我不吵也不闹
我　不说话不悲伤不害怕
你　还是来得太慢
爱的魂魄都已经飞散　
就算上了天堂少了你
天堂再美好那又怎样

1
中国地图的右上方，北的顶点，是漠河。
那里有态度鲜明的气温与阳光。
每年的夏至前后九天是漠河最美好的日子，它叫极昼。
极昼：亦称白夜，是漠河独有的自然景观。由于纬度高，随着季节的变换，每年的夏至时，此时，晚霞与朝晕在北方的天空上交相辉映，景象十分壮观。

　　2
她在南方的那个城市默默生活很多年，交稳定的男友，做月工资的职业。
生活便是这样了。一天下班后，她滚入人潮，汹涌，流动。在办公楼下的杂志摊档上买了一期不常买的传统杂志，坐在轰隆隆的公交车上翻阅。
杂志本月主题是“玩乐龙虎榜国内十大评比”，她正身处这个城市和她一样乖巧地躺在偏后的第九位上。速度指数为4.0，满分为10，人们闲聊的口水指数却奇妙地指向8.0。看起来谁也无法更不必为谁改变什么。
回到家。稳定男友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脑前玩一种射击游戏。她去洗澡，梳理顺头发，用H20绿洲滋润嗜喱润面，坐完所有一切，在床沿边坐下来，又站起来，默默看着电脑屏幕前专注的背景，她打开衣柜，取一只常背的包，简洁地在他的背后清理了一个背包。说：“我出去了。”

她咬着牙，模样就似吃了秤砣般地铁了心地随一群旅游者繁杂地北上，十点的飞机，晚点十二点便到达北方那个冰城。
已近夏至了，这冰城只在公园里精心保存着些残败的冰雕。同来的游客们围着啧啧称奇。那种对所谓艺术的忠贞而表现出的惊艳欣赏的虔诚表情令人无法理解。
　　她悄悄地离开了队伍。汽车至漠河火车站而后一路北上。

北上的终点在哪里于她并不是要点，重要的是她可能遭遇的她不能预见的种种。
当种种作为也许是生命里的某个必然甚或必须的出现与存在。

3
没有料到是这样冷的。已经是夏至的天气，阳光清澈地照着白色的土地。
她只薄薄地内里着一件南方黑T恤打底，外套一件WEEKEND宝石蓝薄棉衣。有些瑟缩。便没有想象中的不耐冷。
她走过成片的民宅区：北极村。
在村子的尽头处，她停在一幢房屋前。
典型的漠河建筑，一种叫做“木尅楞”的民房，原木垒起的房屋，一圈木头篱笆围成的院落。这一间和之前所看到的所有并无不同。
可是因为处于最后的尽头，而与前面的大片隔着距离。这房顶上的雪于是显得格外白得耀眼。漠河的阳光是超市里洋鸡蛋里蛋黄的浅白色，只泛着微微的黄。
她呆呆地停住了，直到她看到有三两个同样穿得不够扎实得厚的游客打扮的人推门而出。
她犹豫着走了进去。迎面一阵暖风。
是一家如假包换的酒吧。
怎能想在灯红酒绿的南方城市夜生活除了上网码字睡觉逛街的单调以外的她在这万里之外的北鬼使神差地逢上了一间酒吧。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性生活完整健康，酒吧去得很规律地少。因为这里是极北极寒地，她便有了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在这里取暖。
她径直地走到吧台边：“我冷且肚饿。”

吧台后站着一个男人，清瘦的身体不似一般北方人的高大挺拔，更似是一个南方书生，穿得也因为地处冰雪地而令人奇怪：一件藏蓝色的恤衫，上面印着没理想到没心没肺的黄色笑脸娃娃。因为瘦，那张脸就很难看出实际年纪，可以是三十岁以上，若说他二十五六也无法使人不信服。看不出年龄的男人仿佛是酒吧老板的通病。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2分钟后，微波炉叮呤响，一份汉堡一杯热牛奶便端到了她的面前。

　　吃得酣畅之后，她开始有多余的力气打量这间酒吧。
木格子的窗户，正对门是一个极大而暖的壁炉，里面红通通地燃着带眼睛的红色炭条。炭条的姿势摞得很亲切。壁炉边是一溜长条沙发。沙发上搭着俄罗斯图案沙发巾，那颜色与花纹是很朴素，但被炭火一衬得就像小女孩玩闹涨红的脸，柔软而亲切。其余的大片空地沿着墙边儿放了两三张小几，几张原木凳子，凳子的木质打磨得光滑细腻，手感情人般亲切，它也垫着同沙发巾系列的座垫，事无巨细，甚至在小几还有配套的杯垫。配套到事无巨细有些傻得可爱的亲呢。在靠着进门右边的墙边是一个小型的吧台，背后陈列着各种颜色的酒精，当然，也包括无色透明的。（在这里用到了成篇的亲切，亲切往往分为两种，一种如昆德拉说亲切得使人顿生寒意；另一种则如这间酒吧，亲切得是冰雪天地里的南方小城）。

到这天的晚些时候，她已经在酒吧的小厨房里支起了一只小床，忘了告诉你，夏至前后是没有黑夜的。只有时针不懈地转动提问。
“你这儿有别的人吗？女人呢？”
“没有。”
“房客呢？”
“没有”
“我能住这儿吗？”
“不能。”
“你不寂寞不无聊吗？我会哼歌，你闷了我唱给你听。”她便一转身扬眉哼巴哈的曲子：《G弦之歌》。嗓音正如小提琴最低沉执着的那根弦，说不出的喑哑，眉梢泛过的隐约神气竟是完全不同于之前说话吃汉堡的那个人。
他的眸子仿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不再和她说话，又回到吧台后。

她成天价穿着南方城市的T恤窝在原木小房的暖炉边。打瞌睡、看书，玩塔罗牌。
每天晨起必先一道，晚睡前算结束篇，也不知道腻味。
　　有些时候她又一脸白痴状地呆呆盯着他看。他也竟不避讳，有兴致的时候还会来个小眼瞪大眼。傻瓜到和酒吧里成套的垫子一模样的缺锌。

正是极昼时，极昼的九天里，黑夜渐长。当完整的黑夜到来时，她回到了南方，和结发多年的男友斩钉截铁地分了手。虽斩钉，对于一个女人，便是执意清仓废弃的那一份，丢弃的一瞬也如同一场遗失：同样心痛莫名。

4
每一年的极昼第一天，她准时到达。她的南方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9天里她照例有用层出不穷的死皮活赖的花招在他的小厨房里纵容地搭上一张小床，早起开店，晚上打烊。
白天她是一个沙发上的观光客，买25元一杯的拿铁能啜上一整天，其实她是不喝拿铁的，太奶油的颜色与味道只闻闻也晕头转向。想起喝咖啡的时候她会格外再点上一杯曼特宁或者蓝山，然后一口曼特宁一口拿铁，一口蓝山一口拿铁地喝得七荤八素，乱笑乱叫。
有的年份特别优越的时候，有罕见的极光，她便牵扯了他的手挎上店门，奔到三里外的热闹广场，和打南边来的少见多怪的游人一起疯子一般地敲锣打鼓，雀跃非常。
极光：由太阳发出的高速带电粒子受地球极地磁场影响偏向两极，并使大气中的分子，原子相交激发而形成绚丽多彩，奇异壮观的彩色光象。在地球南北两极附近地区的高空，夜间常会出现灿烂美丽的光辉。有时它像一条彩带，有时它像一团火焰，有时它又像一张五光十色的巨大银幕。它轻盈地飘荡，同时忽暗忽明，发出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光芒。静寂的极地由于它的出现骤然显得富有生气。这种壮丽动人的景象就叫做极光。
然而，只得九天，九天一过，一天便化为黑白两叶，她也便离开。完整丰满地享有过24个小时的一天，12个小时的每一天变成为一种煎熬的鸡胁，填不满欲望的沟壑。

间中也有过小插曲，一个周期的第八天，万里无云，碧空如小学生作文里的洗。时间约摸是夜里12点，他们听到院门外有动物鼻腔气体流动的“咈咈”声，出去看时，竟是一只拖着雪橇的马鹿，马鹿抬头睁着大而圆的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轻轻地磕着后蹄，这是一种召唤的讯号。她兴奋地和他一起坐雪橇，他掌绳。雪橇在雪原上穿驰，飞一般的语气，她渐渐变得不知足，大叫：要快还要快。可是鹿不是马，轻盈有余而力道不足。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她愿的质地。她便有些怨言：“你是怎样，再快一点呀！”虽然语气不重，他有他的为难。那一次，她有些不爽地回到南方，踏上南方土地的第一步，她却又高兴起来，她觉得人生有了些不同但绝对是好的理解：从此以后学会适应万事万物的自然属性，在工作中也变得如鱼得水起来。那一年正是本命年犯太岁却出奇得顺水顺风。

其余的周期里小酒吧继续开放，有零星的游人找到这里，很忙的时候，她也会穿着方便拖鞋站起来招呼着邦衬，他也不惊讶，俨然她便是这酒吧里的一部分，比如一张椅子，一只沙发。两人默默地搭手做事：调各式没名字的酒，从汉堡PIZZA到饺子雲吞手到擒来，两人闲闲地做着两人的事，卖的那份只是副产品。

大部分的时候她还是坐在沙发上聊天翻杂志。旁人眼里看得怪，也只当她是沙发上蜷着的一只猫。有时没精打采，又时又颇通人性地站起来调上一杯长岛冰茶，很细致的手法：：10ml毡酒10ml朗姆10ml龙舌兰10ml伏特加10ml君度。以飨在场诸人自己却是不喝的。

　　5
有一年的周期第一天，下着冰雾，连10T的卡车打齐所有的100W灯泡也只照不过一米远，她下了火车，便似进入一个灰色的方盒子里，除了灰什么也是不见到。没料到这个冬季走得这样晚。
在灰色的雾里凸映出一个暗色的影子，看不清楚面目，她本能拉住他的袖子，那袖子走掉的时候，她便已站到了那间“木尅楞”的门口，门为了保温一如从前地虚掩着。　　　　　　
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她准备推门进去，把60L的双肩大包重重地跌在地上，换上右手边的方便拖鞋，借个光洗个澡，然后坐在烧火的壁炉边长沙发上发呆。
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板，门却自动开了，他站着门口，穿着深蓝色烫画老T恤，拖鞋，他破天荒地微笑，提过她的包便走开。她注意到他的头发湿湿的好像还有冰粒。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酒吧里有了些慕名而来的客人。几乎都是些二十岁的女孩儿，比她年轻。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转着他坐在长沙发上，啰里巴嗦问长问短，男人一直温和地微笑，不厌其烦地回应每件事，表情神色正如当年的第一次敲门而至。
她把湿头发拧个道土结扭在脑袋后面，站到吧台后，放上一张INDIAIRIA的CD，无事人般开始用摩卡壶、滤纸、打泡器玩游戏。南方带来一只黑色的日本碗，打出的奶泡最后堆了满满的一大碗，凸出的部分因泡泡的反光分裂与结合，仿佛是这南方小城里微缩的冰雪世界，她是那个魔法女巫用这个微小的世界水晶球一一地推算过去去将来。
他与她们欢笑着直到深夜，她听到一群女孩儿中姣好的那个斜眼儿看着吧台后的她，试探的语气问他：“你，结婚了吗？”“结了。”“哦。”那女孩儿便不再作声，偷偷地又瞟了她几眼，她在心里暗笑：“结了，对象不是我。”
女孩走的时候，突然抱住他，放肆地大哭起来，年轻女孩儿的眼泪都是雪做的珍珠，晶莹不可方物，但化得也很快。那女孩儿连着来了两天，便随着来这地方的大部分季节性旅行团一起消失了。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们俩便关上门，拖开沙发，巻开一张俄罗斯地毯干净地铺在红火的壁炉前。两人坐着，或者斜斜躺着，盯着结了水气的天花板，有时候她会问他一些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两人便开始暴笑，她在地上打起滚来，爬到他的厨房，自顾自地搬出几大枝中号香槟酒瓶大小的一种叫做科罗娜的啤酒，那酒有很醇厚正宗的黄色。两人洋洋得意地喝着，干，间或，也有可能絮絮叨叨地说起些零乱的过去。谁在乎呢。再问他：“如果我的脸皮不够厚，如果你不是一个默许，我们会不会认识这么多年。”他就会沉默。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想的。可能他也不知道如果如果有如果结果是怎样的。

　　6
第九天，早起，推开门。好像所有的奇迹一夜里展开，竟然玉树银花的雾淞。
一年一年一年。
极昼其实是有短暂地微黑期。在那一个小时里，他与她坐在地平线上看云彩。是晚霞也是今天的朝霞。有几人当得起这样的幸运。
后来，无数个极昼过去，女孩在极昼来临的时候来到这里，极昼消失回到南方。

　　7
她收到一封冰雪的MAIL：急
她当天晚上便做上去北方的飞机，正是南方的十月。到漠河的时候，是黑夜，从未遇上无法躲闪的黑夜。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之前的多少白夜都只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黑夜。

8
他们是大雪的雾里参差行走的两个人。他们因为了解而和平地相处。
他牵她的手漫步极北看北极光。
他看她从年轻一步步走向彻底的荼靡。
他看她从掉头发掉眉毛一直老到掉牙。
可是她是愿意的，她是撕开来的一只信封，完完整整摊平了给他看。
所有的一切是都是刚刚好：
在最刚好的情节里，她与他以一种优雅的姿势互相站成彼此的橱窗。





［此帖子已被 小懒 在 2003-8-1 1:58:14 编辑过］

季节河

你太扎实了，带病还创作了这样一篇绝文，你也往你的老阵地丢一块动东东沙。那里都快成那部经典的苏联电影了。

小懒

呵呵，苏联，好遥远的名字呀。我出生的晚看过苏联电影的着实不多。莫非季老前辈说的是那部　某处的黎明静悄悄？
不会呀，看着你那块XX地还是风生水起的，你罩着别的花花草草的豪气干气也颇有大哥风骨了。
呵呵。我现在一天几瓶药水地往静脉里灌，搞得像慢性自杀一样。快好了，就快好了。

安安

它勾起了我的梦想。当然，很多的人都有这样的梦想。不过，我不敢去那里，不敢去实现它。

小倩

原来小懒和冬虫一样在打针，革命同志们高温下要挺住啊，可不能这样一批批倒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爱护要紧，切切。

文章好玩。最好玩的还是标题：漠河的漠，漠河的河。嘻，有东北那疙瘩的味道了。

小懒

：）小倩MM，又换头像了，真的长上了一双翅膀？就是太小，眉目看不分且。文章不好玩。
其实这篇绝对是今天疯了板乱写的，自己也知道写得太碎，更像一篇故事梗概。
这样的剧情原是可以美一些的。我像是个蹩角的导演。
编故事原不是我的专长与志向。可是我喜欢这个故事。

小倩

就是喜欢这个头像的翅膀。的确太小，象只小蚊子，一捏就捏碎的那种。但我翻遍头像库也再找不到合适的啦，就着了。

还是好玩的。也美。美得不一样罢了。你的特点就是思维跳跃。大家都能懂的文章就不是小懒的了。啊，时常我也不懂，心里抓狂中，但我忍着不说。嘿嘿，我爱面子。

一个人

懒懒同学病啦？！

注意身体哦

难怪最近看不到你来打球，我蛮想你的咧。

病好了一起去球球啊。

小懒

深更半夜地看阿雅阿的PP
自己也知道这个所谓游记写得不够好，简直就叫烂。
烂也罢了，生搬硬套了个主题处心积虑地挤进游记版，居心颇测。

写不好自有它的原因，有些故事习作者就像一个演员，靠得太贴近未见得是有利的好事。
没法往细节里深入地写仔细，好像一深入，便成了白痴。
只好潦草从事。我只是爱这场旅行。
祝大家幸福，CHEERS。

小倩

我又看了两遍。愈发喜欢这个故事了。
谁说烂，谁说烂我砸谁，当然除了你。唉，谁叫你是它的主子。

年轻女孩儿的眼泪都是雪做的珍珠，晶莹不可方物，但化得也很快。
后来，无数个极昼过去，女孩在极昼来临的时候来到这里，极昼消失回到南方。
所有的一切是都是刚刚好：在最刚好的情节里，她与他以一种优雅的姿势互相站成彼此的橱窗。

正是这样了。是我想象中应当的样子。
也许一会睡得太晚一会儿起得太早，这个清晨我没来由的忧伤。忧伤得不得了。
窗外的晨光也不觉得暖不觉得热了。好象到了漠河。
就是那个漠河的漠，漠河的河。

小倩

我喜欢阿雅贴的第二张PP,雪地上的炊烟。
看着不冷，怪温暖的，叫人想进去烤火吃饭了。

执子

遥远的故事，很美！

柠小檬

三句话。

“执意清仓废弃”，因为“心想事成”是个不平凡的祝愿。

“我”的橱窗影影错错有个熟稔的影子。

长岛冰茶！

小爱

阿雅，这样的故事配上你心中的漠河，是不是更贴近心了？你们两个，看来漠河应该列入明年的计划中，我要自己想想。流浪，朝着心中向往的远方。

小懒

其实，一直觉得旅行是一个过程，一个完美。

而流浪它所属着的太多含义总让人觉得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