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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_two_jane

错过，不是一种疼痛
文/寒剑三郎
“寒剑”，其实是一把刀的名字，刀身狭长轻灵，光寒闪亮。
使刀的人叫三郎。
三郎也不是排行第三。对于一个刀客来说，名头的大小远比名字的由来更重要。
二月寒食。这个叫三郎的人带着这把叫寒剑的刀走进了一家小小的酒肆。春寒料峭，有冷冷的风吹过来，挂在屋檐上破旧的酒旗翻卷着，瑟瑟缩缩的四个字“牛家酒店”。
这是三郎常来的地方，靠窗的桌子总是为他留着。老板大牛会为他端上一碟炒黄豆，一壶老酒。三郎从来没有要过别的菜肴，永远是一碟豆、一壶酒，足够他消磨掉漫漫浮生中一个下午的光阴。
不多不少，正好八文钱。

1
以前，当三郎还是阿三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会成为一个杀手。
那时，江湖在他心中很模糊，一群不知所谓的人打打杀杀，醉生梦死。这些都离他很远。
最实际的东西莫过于果腹之食，御寒之衣，还有阿三指腹为婚的妻子如星。爹娘早早过世，阿三存于世间的意义和价值都在如星身上。
为此他辛勤劳作，砍柴种地，如星陪伴着他，汗热时一方手帕，饥饿时一块红薯，都成了阿三孤寒生命中的温暖。闲暇时阿三会欣慰地数数积下的银两，盼望着早一天迎娶如星。
如果那个黑衣人没有出现，这一切都该顺理成章。无论阿三躲到哪里，黑衣人都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你知道轮回界吗？
阿三无奈地苦笑，我不知道，我只懂种地砍柴。
你跟我走吧，我收你为徒，教你惊世骇俗的功夫，让你名扬江湖……
黑衣人目光热切，阿三却只是不解，名扬江湖有什么好，还能好过每日热茶热饭，四季衣食无忧？还能好过与如星男耕女织，朝朝暮暮？
看看，你这样的根骨天生就是练武的，你想一辈子种地砍柴，那是暴殄天物啊……
黑衣人细细抚摩他的手臂，脸上满是爱不释手的表情。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不会去练武的，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阿三远远跑开，丢下那句话给黑衣人。

黑衣人走后不到半个月，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群强盗洗劫了整个村庄。就像是落入狼群中的羔羊，全村老少只能在血火中呻吟。
阿三昏昏噩噩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眼前只看到一片废墟。
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毁灭得如此轻易。
故土，家园，希望，梦想，还有心爱的人……
阿三呆呆守护在人们的墓前，黄昏时，他发现黑衣人站在身后：
是羊角山那帮土匪干的……他们在村子西边，大约一百多里……
阿三木然无语，仿佛根本没听见。
你的心上人没有死，她被土匪掳走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阿三动了动嘴角，眼里迸出一丝微光：真的？那你为什么不救她？……
黑衣人不再说话，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阿三颓然低下头。
过了很久，他终于伸出手抓住黑衣人的衣袖，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一根绳索。
2
公孙淳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眼光，多年调教，阿三果真成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成了轮回界最有名的杀手。
很快，江湖上就开始有了他的传闻。他们议论这个像冰一样寒冷的男人，议论他那把像剑一样的刀，他们称他寒剑三郎。他们也幻想这张永远冰冷的脸有着什么样的笑容？可惜从来没有人见过。
公孙淳颇也觉得三郎太孤僻、太冷漠了，他想如果让三郎找到当年那个叫如星的女人，一切肯定都会改变……
女人！
对，只有女人才是治疗孤独男人的最好的药。

秋语见到三郎那一天正巧也是秋雨蒙蒙。她说她是公孙淳的义女，她请三郎喝她从家乡带来的酒。
那一晚，三郎醉得很厉害，然后开始说话，说美丽的家乡，成群的牛羊，还有原野上盛开的花。然后，他开始温柔地叫娘亲，他说我冷，娘，你再抱抱我，抱紧一点……
三郎不知道那一晚他一直躺在秋语的怀抱里。
秋语从来没想过最冷酷的男人柔弱起来会像个孩子，她抱着他，听他一声声地唤娘。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三郎炽热的脸上……
从此，三郎拒绝再跟秋语说话，他说他不认识她。秋语却不这样想。这注定是一场天长日久的较量，看谁能用自己的执着去瓦解对方的执着。没有人知道爱可以延续多久，光阴在三郎一次次决然离去的背影中过得很快，堪堪又是几年。
秋语对自己说：因为爱了一晚，所以要爱一生。
3
秋语的一生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结束。
多年来，她一直习惯暗暗地跟踪三郎，随他去执行每一次任务。
没想到这次苗疆之行连公孙淳也失算。
苗人早有警惕，用树叶做好伪装。三郎几人一进树林就陷入重围。林子里瘴气弥漫，毒蛇横行，高高低低的树冠上不知埋伏了多少人，用细细的竹筒吹出喂了毒的短箭。
三郎他们挥刀格挡开如雨的乱箭，斩杀不断爬来的毒蛇。只有腥潮的瘴气是挡不住的，没多久同行的几人都脸色灰绿地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三郎一人。
三郎脸上也渐渐变色，渐渐力尽，脚步虚晃。又是一簇毒箭向他射来。秋语突然从树上跃下，张开双臂直扑三郎——
十支毒箭，三支落空，一支射中了三郎左肩，六支全插在秋语背上。
三郎惊骇不已。
秋语似癫若狂，全然不顾身上的毒箭，像一头大鸟纵身往树上飞去。密密的树冠不见人影，只听苗人的惨叫此起彼伏，血飘如雨，残肢断臂和零落的兵刃纷纷坠地。
秋语的身影东晃西蹿，起起落落。等三郎看清楚时，林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不到半个时辰的打斗，秋语却浑身虚脱，大汗淋漓，伏在地上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三郎步履艰难，慢慢挪到苗人的尸身旁，挨个搜寻。
没用的。秋语无力地说，苗疆的盅毒从来就无药可解。
那你的箭伤怎么办？
三郎焦虑的不是自己。
秋语示意三郎靠近，突然出其不意地拔掉他左肩上的那支箭。三郎还没有叫出声来，秋语已经把唇贴在他的伤口上吮吸毒液。
你不能这样！
三郎奋力想推开她，可是秋语拼死抱紧了他。
我真没用，不能为你挡下所有的箭，让你受伤了……
秋语的脸色很苍白，深紫色的血从她嘴角溢出，惊心动魄。
不，你很厉害，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
三郎竭力想让声音平缓，可还是忍不微微发颤。
不，刚才不是真功夫。我服下药逼出了体内所有的力量，能在短时间里增强内力……可是，这种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三郎声音嘶哑，为什么要这样做？
秋语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挣扎着说，三郎，这么多年你一直拒绝我。我，我快死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我答应。三郎不假思索地回答。
秋语挽起自己的衣袖，雪白的肌肤上排满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刀痕。秋语惨然一笑说，我每想你一次就在手上划上一刀，这么多年了，我自己也记不清想了你多少次……可是，你不理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呀……
三郎紧紧握着她的手臂，痛楚地说，你真傻，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是，我也知道你不值得，我该报复你了。我割了自己那么多刀只换你一刀，我要你永远记得这刀疤，永远记住我，我不要别的女人再完整地看到这张我爱过的面容……
秋语举起刀，锋利的刀尖贴在三郎脸上，手却剧烈地颤抖着，刀几欲坠地。
三郎伸手帮助秋语握紧了手中的刀，将刀尖对着自己的脸，慢慢地从眉梢直划到耳垂……
血从伤口蜿蜒而下，滴落在秋语的脸上，最后一个微笑成了含露待放的花，而露珠是鲜红的。
4
三郎抱着秋语的尸体去找公孙淳。秋语临死前叮嘱他一定要去公孙淳的还梦楼。三郎隐约觉得秋语会让他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守门人上下打量着三郎，傲慢地说，主人吩咐过，没有他的指令谁都别想进去！
只是寒光一闪，三郎的刀已经缓缓还鞘。惨叫声中那只挡在门框上的手臂已经从身体上分离。
还梦楼是公孙淳的居所，门下弟子从来没有人进入过。三郎将秋语放在楼下，直觉带领他往楼上走去。竟似跋涉了千山万水，腿沉重得提不起来，短短的几级楼梯居然让他神慌气乱。一步步渐行渐近，靡乱的气息像雨后的毒蘑菇，疯狂滋长。三郎心上仿佛群马奔踏，他不知道自己在接近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震断门闩进屋，帐中两个翻滚的身体迅速分开。
公孙淳猛地起身怒喝，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出去！
三郎恍若未闻。
一个衣冠不整的女子翻身下床，低头急急往门外走去。
经过身边的时候，三郎一把抓住了她。
两个人面对面地看着，对视了很久，血色一点一点从三郎眼底泛起来，交织成眼前一片残酷的红……
那女子先说话，用很平静的语气。
是我，我是如星。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停地在找我，其实我一直就在这里。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很开心，你还是忘了我吧……
如星挣脱了三郎的手出门，像一只燕子轻快飞远了。
嗡嗡剧响在耳边震撼，心融化了，胸腔里一片虚空，十几年支撑的信念陡然间灰飞烟灭，席卷而来是无边无际的绝望、阴冷和恐惧。
就这样万劫不复……
三郎突然跪下了，面对公孙淳没有表情的脸，重重跪倒在地。
心中最神圣的地方被践踏，从此生命不再有尊严。
5
第一次到牛家酒店只是偶然。
小小一间木屋，毫不起眼地缩在街角。三郎信步走进。店里的老板娘正张罗着酒菜。
看见她的时候，三郎睁大了眼——眉目依依，一笑一言，宛然便是如星的样子。该是长大了的如星，嫁为人妇的如星，丰盈的脸上不再是青涩的笑，而是洗练，笃定，成熟妇人才有的光彩。
三郎心里生生作痛，当年如果不生劫乱，如星肯定和他平平淡淡地过到现在，也该是这个样子，满月般的丰润和成熟。
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在嘴上是老板娘，在心里，他叫她似月。
似月成了三郎常来牛家酒店的原因。
大牛是似月的男人，酒店的老板兼跑堂。有一次三郎很坦白地对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常来这里只是为了你的女人……
大牛很惊诧地瞪着他。
三郎认真地说，真的，我总想来看看她，她跟我未过门的妻子长得很像。
大牛爽朗地笑了，拍着三郎的肩叫他兄弟。
然后，两人就成了朋友。
大牛不懂功夫，却很懂三郎。他会在三郎需要倾诉的时候与他把酒畅谈，在三郎希望沉默的时候一声不吭。在他的店里，会永远为三郎留着那张靠窗的桌子。
更重要的是，大牛从来不会少收三郎一个铜板。
这一次三郎走进来的时候，发现店里很热闹，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惟独属于他的那张用一块红布盖着，表示留座。
大牛一边为三郎摆上黄豆和酒，一边死死盯着他脸上的刀疤满心疑问，但是三郎的神情只是让他无声地动了动嘴角。
刚刚喝下第一杯酒，身后就围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店小二，你他娘的留了这半天的座，老子还当是什么贵客，原来是这么一个穷小子！
有人随声附和，就是啊，大爷我坐过的酒馆多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寒酸的，该不会是个叫花子吧。
哄笑声中斜斜飞过来一根啃过的鸡腿，使了巧劲，在三郎桌子上滴溜溜地打转。
小子，大爷我看你可怜，赏你一根骨头，你乖乖地把座位让出来……
三郎眼帘低垂，缓缓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这小子是个聋子还是没把我们西北五狼放在眼里，给他点厉害……
叫骂声中一人拿过桌上的酒壶，往三郎头上浇下去。
冷冷的酒流下来，湿了一头一脸，又沿着发梢滴落。
大牛凑上去陪着笑脸连连作揖说，几位大爷别发火，这个兄弟他，他，这个，他脑袋有点毛病，大爷们犯不着扫了酒兴，我这就叫他给你们让座……几位高抬贵手……
我抬你奶奶的手……一个拳头向着大牛狠狠打过去。
三郎身子一晃挡在了大牛面前，胸口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拳。
另外几人一哄而上将三郎推倒，拳脚相加。
三郎抱头蜷缩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脸上很快鲜血淋漓，直到那几人筋疲力尽。

除了大牛的喊叫，周围没有人敢说话，三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挨到桌子旁拿起了寒剑。
又是一阵大笑，哈哈，他娘的爬都爬不动了还想拿刀……
笑声突然停止了，三郎手臂挥动，寒光一闪而逝，如惊鸿回旋。
五个还保留着笑容的头颅仿佛瓜熟蒂落，从藤架上坠地，骨碌碌地四散滚开。然后，才是五具躯干血喷如雨，一一仆倒。
刃血的刀横在半空，像是一道凝固的闪电，笼罩森蓝的寒光。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连呼吸都不可闻。时间凝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寒剑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刀尖猛然裂开——
整把刀寸寸碎裂，铿锵声中一片片地往下掉，宛如残冰碎玉，在尘埃中微微闪烁，反射着正午明媚的阳光。
这就是那把叫做寒剑的刀。

似月魂飞魄散，紧紧揪住丈夫的衣袖喃喃说，他、他居然用内力震碎了一把刀，他一抬手就杀了五个人……原来有这么好的功夫，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出手啊……
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大牛望着三郎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声。
6
从那以后，寒剑三郎绝迹江湖。
人世间种种无常总会被时间之水冲淡，缘起缘灭，都不过是生命中次第出现的嘲讽和伤害。故事也就落幕了，可是，开始不是开始，结束不是结束，情非情，恨非恨，三郎想，这一辈子遭遇着怎样的一场错过啊。
惟有一样东西是如期而至的——
三郎面对着漫天落霞迎风而立，曾经多么年轻的鬓角，如今早已白发成霜。

to_two_ivy

我信你的邪，把作者的文章都拿出来发帖！！！~~~

红旗飘飘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嘿嘿!~~~~

to_two_ivy

我是拿她冒得法呀，
班不好好上，在这里瞎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