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毫光可耀天地

晓山

    三千多年前古人开始歌颂萤火虫，是因其精灵般的魅力身影给人类带来无穷的乐趣。它给读书人囊萤夜读，发奋博取功名；它给闺中女性带去愉悦，“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它给孩子们送去最美的光影彩縺，从此在心里开启魔化般童贞世界。故而，古人称之：宵烛、夜光、精灵。赞美之词溢余史书。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均是萤火虫生命中绽放的最后光芒，它把美丽留在天地，而自己化归尘土。每思至此，不禁嘘唏，为其高尚折服！睹物思迁，推及人类，推及当下，偿若我们能借鉴效仿一二，文明中华梦焉能不实现？

   很多人都有过捉萤火虫的经历，在黑夜里追逐许久，才把小小的萤火虫抓住放进瓶子里，隔着玻璃看它一闪一闪发出微光，我们常常会把瓶子高高举起，让萤火虫像星星一样挂在天上，是我们儿时童贞的梦想。夜空中那无数的小小萤火虫像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能量，提着小灯笼上下翻飞，就是让你眼花缭乱捉不着，淡绿色的萤光一闪一灭，为夏日的夜空增添了几多趣味，它们在照亮自己的同时也在为这个世界带去星星点点的希望和光明，它们提着小小灯笼匆匆去哪里呢？它们是在送给人类孩童时代 心灵的一颗美丽的童话种子。

    在东马来西亚沙巴，婆罗洲上河汊密布，两岸红树林繁茂，动植物繁衍昌盛，是热带雨林和海洋气候交织处，在这里我享受了一次终身难忘的视觉饕餮之宴：夜观萤火虫聚会。亲眼看到米粒之毫光可耀天地的蔚然壮观场景，不仅三生有幸，更是三生难忘。

    是夜，我们登上河边小船，渐渐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船徐徐前进，唯闻汨汨水流声，大家噤若寒蝉，静谧的气氛显得非常诡秘，黢黑的夜空仿佛置身时空隧道，思想不在，脑海空洞，两眼茫然，是的，不是恐怖，而是茫然！忽然，我发现远处岸边树林里有微弱的光影流动，精灵们终于登场了，这是雌性萤火虫发出的求偶信号，萤火虫校对发光频率，最后同步一致，发光的节律就是它们求爱的语言，终于辉煌的演出开始了。

    船夫停桨，任船自横河面漂移，我看见两岸树上丛林间闪烁着千万个亮点，萤火虫在夏夜发出浪漫而神秘的信号，成群萤火虫的点点萤光与夜空的点点繁星交相辉映，宛如在地上点亮了盏盏天灯，又仿佛在草丛间描画出一幅幅星图。我猛地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处在一片星空之下，头顶似乎有条浅绿光河在流动，细细看绿色的光点如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密集处层层叠叠，稀疏处则星星点点，好不壮观，远远望去如置身武汉城市上空，观赏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而此时此地的荧光正拖着浅浅的绿光倒映在小河水面上，如万珠印镜，美不胜收。

    一会，只见船夫擎出一盏淡绿色的提灯，模仿雌性萤火虫求偶信号，用手捂着一开一合，不一会两岸数以千记的雄性萤火虫向我们扑来，大家噤声默言，亲密地与这些小精灵相处，它们绕着我们飞行，或停留在我们的发髻、手臂、鼻尖，然后摇摇晃晃飞回岸边丛林，反复再三，它们依然毫无气馁扑向光源。与这群小精灵零距离接触让我陶醉如仙，竟然一时分辨不出何为星辰，何为荧光。在这童话般的视觉里，仿佛灵魂出窍，误为已成仙翁。

    我们怀着崇敬的心情目睹着穿梭于丛林河汊上空的精灵，静静坐在船上品赏体验这异国盛夏夜空视觉饕餮之宴，我们保持安静，不用手触摸，不用照相机，不用烟火，生怕我们的不经意伤害了萤火虫本就短暂的生命。我们异常珍惜眼前的景致，深恐不节制的行为破坏了萤火虫的生态环境。想想小小萤火虫在用自己生命的余力，发出如此璀璨的光芒，打扮着人类世界，美化着大自然的夜空，让寂寥的山林河汊呈现出斑斓多姿，这是萤火虫的生命之光啊，谁能忍心摧残可爱的精灵们呢？

    华彩之夜终将落下帷幕。船夫嘱咐大家对着萤火虫轻轻招手呼唤拜拜，我们按照船夫的声调齐声轻语：拜拜！果然，大批萤火虫飞回树林，齐齐亮起尾灯一闪一闪，整齐划一，宛如一支听命于指挥的乐队，奏响着告别曲。这一神奇的现象再次震撼我们每个人的心灵！就在此时一声孩童的啼哭刺破夜空，只闻奶声奶气的哭喊：不要拜拜，不要拜拜！原来是我怀中的小小外孙哭闹，他无法理解为何要离开这亦真亦幻的世界······




                                                                                                           
                                                                      晓山
                                                                                                   
                                                              二o一八年五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