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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
每天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给她梳头了。那披散下来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如涓涓的细流，蓬松柔软，随风荡漾，丝丝绕绕波动着我这个做母亲的心。从上往下，梳子慢慢地滑过她的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扎上鲜艳的蝴蝶结，孩子天真活泼，清秀丽质在我面前栩栩如生。看着她甩着辫子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心里突然萌生一种悠远而安祥的幸福。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想，当年喜欢给我梳头的外婆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记得儿时在外婆身边的时候，每个朝霞满天晨露沾染的清晨，我们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就会坐在大门口的长廊里。外婆布满皱纹却依然柔软的双手在我的头发上轻轻舞动。外婆有一把本色的木质梳子，陪了她很多年。梳子平整光滑，梳起头来舒适柔和，从不伤发。她不厌其烦地给我编无数个细细的小麻花辫，扎上粉色的头绳，只要我轻轻一甩甩头，细辫子就会随之飞舞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常常会引来邻居婶婶们羡慕赞美的眼光，这个时候外婆最开心了。她一次一次抚摸着我的辫子，拍拍我：“去，去玩去！”然后微笑地站在我的身后，望着我甩着小辫一蹦一跳地跑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没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却在给女儿梳头时，竟然还怀念着那年的晨光朝露，怀念外婆宁静温和的笑容。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头发稀黄。可急煞了做了外婆的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的发质却越来越好，头发越来越细密，越来越长。母亲和当年的外婆一样，也喜欢摆弄外孙女的一把长发。常常也是在那样的清晨，也是在那样的走道,一老一小，一前一后，母亲给女儿梳头。女儿散开的头发如黑色的瀑布，在晨风里微微的飘动。母亲那双长满皱纹的手，在女儿的头上舞动着。时不时还听到母亲哼着《白毛女》，女儿银玲般的笑声响醉了朝阳吵醒了晨雾。分明，又让我看到了外婆的身影，又让我回到宁静而久远的岁月——我在外婆身边无忧无虑的童年，外婆给我梳头的早晨，外婆的笑容，还有那朵盛开的莲花。
女儿常常责怪我梳头的时候太用力或是怪梳子太硬，把她的头弄疼了。我想，即使我再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及外婆的木梳子柔软流畅。那把滑溜溜的小木梳子，陪伴了外婆久远的岁月，梳理过母亲的年少，梳理过我的童年。把浓浓的爱意梳进了发稍，把无尽的岁月写满了青丝。外婆去世的时候，按家乡的习俗，入殓前，右手要拿一样东西。母亲把外婆的小梳子塞进她僵硬的手中，那曾经如此温暖的抚摸过我的手。可此时我却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温柔，触摸到的只是她冰凉的手指，那温厚的掌心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我哭着想拿出那把梳子，却仿佛被她死死地攥住，怎么也抽不出来。这是外婆唯一带走的东西，包含了外婆整个人生的信物。
也许这就是岁月的轮回，生命的延续。这个轮回、这个延续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却又有无限的幸福缠绕其中，亦如梳发的岁月，代代相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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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9 12:5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