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读小学的小时候是77年,正是国家计划经济年代,那时候的人们都过得比较清苦。用武汉方言讲,我那个时候应该叫“小屁伢”,糊的。什么都搞不清楚,懵懵懂懂,每天三顿一倒,早餐热干面,中餐跟母亲在学校混,,晚上回家享受父亲的大餐,其实也就是父亲喜欢钓鱼,经常家里在冬天的时候养一脚盆的鲫鱼。所以晚餐的伙食会好一些。 那个年代的街坊也特别亲,经常看见有街坊们一到饭点的时候,端上碗,添好饭菜,一路沿着巷子走东家串西家,挨家挨户检查别人家的伙食,遇见好菜也象征性的夹上几筷子,彼此寒暄一下,等回家的时候,碗早就空了。我家家教严,这样的事情母亲断然是不许的,所以,我没有端碗串门的习惯。 记得上学的第一天是比较兴奋的,以前只是跟着母亲看别人上学,看别人在教室里书声琅琅。现在轮到自己亲自体会了,那种心情就好像刚拿到驾照的司机,直奔爱车而去,腿哆嗦得不能自已。 我妈自始至终都没有教过我一天,我也乐得如此,在家里被她管着,在学校里还被她管着,您说:那我该有多郁闷呀! 一年级的时候我就是数学委员了,一直到小学毕业我们班也没换过数学委员,不为别的,我长期考试都是100啊。语文嘛,呵呵,不好意思,没下过95。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是个女孩子,叫洁,也是教师子女。没课的时候,或者放学在老师办公室等母亲下班的时候,我喜欢挨她一起做作业,不为别的,我喜欢问她身上的那股雪花膏味儿。那年头,雪花膏和香奈儿是一个概念。做完作业,洁在她妈妈的指导下去拉小提琴,我不屑这个,其实也不是不屑,是我不懂,您想想:一个7岁的孩子能懂音乐吗?我又不是莫扎特。 知道我那时候在玩什么吗?雨天可以用圆珠油点在一剖两半的铅笔尾部,放水里就可以比赛谁的跑得快;要是不下雨的时候基本就是在露天的水泥台子上打乒乓球,或者爬树掏鸟蛋什么的。还有别的也就不一一道来了。 现在该扯扯入少先队的事情了。 一年级上学期,我们班发展了两批同学入队,每次才3个人,可谓名额有限。那时候我也没太注意这个,我这人一贯不要求上进,可第二批有学习成绩不如我的同学入队了,那我就不乐意了。 凭啥啊? 后来,很多年后,才知道,原来第一批,甚至到二年级的时候很多的同学能够入队,那都是家里有背景的。我们那学校就那样,没事经常接待外宾,您说:那些有背景的家庭能不把孩子往我们学校里塞吗? 我那时傻啊!我认死理,我认为不如我的就是不如我,学生学习不就是靠个成绩嘛!难道还有别的? 我跑去问班主任,班主任说要德智体全面发展,人家洁同学会拉小提琴,还经常给外宾表演,你呢?十三同学啊,要抓紧学习啊!这样才是好孩子,这样才可以为四化做贡献嘛。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去学二胡吧!反正我爸也会,拉了几个月,音乐老师觉得我还行,就拉我入伙学校的文艺宣传表演队了,记得好像叫红小兵还是东方红文艺宣传表演队什么的。 那段时间,我一直比较得瑟,心下想:这回那块红色三角形的红布该是离我的脖子不远了吧? 其实,我不是非要戴那红布,问题是我觉得比我差的同学都可以戴,为什么我就不行? 再说了,我们班有个同学不知道是从小缺乏母乳喂养还是怎么了,见天把那红布含在嘴里,不停地吮吸,时间一长,都成了破布条儿了,老师见他一回就说他一回,这厮就是不改,他一个学期买2条红领巾戴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后来有了绸子的才稍微有点改观,不为不的,绸子的很难吮破。这厮真的是一直吮到小学毕业才罢手。 晃晃悠悠到了三年级,班主任告诉我已经内定我入队了,给我兴奋的几天没睡好,见天告诉人家我要入队了,那段时间,衬衣肯定是穿最雪白的,球鞋哪怕不白,也会用粉笔擦一下,就像老年妇女涂在脸上的份,一动就噗噗往下掉。不过,现在的科学发达了,现在流行的广告是:谁都看不出来我擦了粉! 也活该我这人倒霉! 那天一帮日本人来我们学校参观,也是拿着相机东拍拍西照照,我那时候小,不知道外国人是个什么概念,以前来的东欧的多,只知道他们和我们中国人不一样,高鼻梁,凹眼睛,眼珠子居然还有蓝和绿的不同区别。可这日本人一来,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我当时是满脑子的愤怒,这不能怪我,我爷爷和日本人可是世仇啊!没上学的时候就听他讲日本人怎么坏了,这种仇恨已经深深地植在我的脑子里了。 就在我拉完二胡的时候,有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呵呵!都多少年过去了,就算当年不是老家伙现在早也老家伙了,您瞧,我现在不也老家伙了嘛!呵呵 那老家伙凑过来想看看我的乐器,我一把就推开了他,我说了句武汉话:“跟老子滚!老子喊爷爷来不打死你!”说完我收好二胡拍屁股走人了。 这下可就不得了啦!这是很严重的教学事故啊!我欺负那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可二鬼子懂啊! 很快校长教导主任就来了,还把我妈给叫来了,并且当我妈面给了我很严肃的批评,责令我写检查,不深刻还不行。并且还质问我有没有人挑唆?幕后指使是谁?把我妈给吓得不轻。那年头文革刚结束不久,可余威还在啊! 回家后,我妈把事情跟我爸一说,我爸不由分说,请我吃了一顿竹笋烧肉,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能躺着,给我弟弟看的一乐一乐的。 检查我没写,打都打了,我还写什么啊?哪有又打又罚的呀?后来还是我妈给我代写,我代抄了事。 过段时间我爷爷来我家看我们,我把这事告诉了我爷爷,把我爷爷给气得不行,要是不考虑我妈的工作问题,他早就跑学校去找校长算账去了。我爷爷那爆脾气,那当年都是活活掐死过日本人的,哪还受得了这个气! 那天晚上我爷爷把我爸狠狠训了一顿,说的都是家乡话,到现在我也没明白他们说的什么,但我知道,第二天我吃的是双份的荷包蛋,没我弟弟的份儿。 得!文艺宣传表演队不要我了!我这入队的事情算是黄了! 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就看着我的同学们一个个的戴上了那神奇的红布,我也不稀罕了,我该怎么玩儿就这么玩儿吧? 又过了一年,有天学校给老红军老革命汇报表演,学校里的表演骨干实在是磨不开了,就抽我临时上阵。表演完了,我们照例是要幸福地被他们抱着合影,而且还要刻意扮作甜蜜开心状。 那天我又来事了! 那老红军抱完我合影以后,就问我:“小朋友,别的孩子都记得戴红领巾,你怎么不记得戴啊?” “我们学校不让我入队!”您瞧,我还真会恶人先告状。 “为什么啊?”那老红军奇怪啊!心想我都革命这么多年了,难道祖国的江山还不是红色的? “我骂过日本人,所以,学校不让我戴了。” “骂日本人怎么了?!”那老革命“腾”的一下火就蹿起来了。“老子们当年打日本难道还打错了?!这娃娃骂的好嘛!没我们打日本打老蒋,还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还反了!把你们校长喊来!” 校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咱这学校多小的庙啊!人老革命要是搁清朝的话,那起码也是总兵任上退的休。 当时就对我们校长一顿训斥,然后就是搂开衣服指着满身的枪眼痛说革命家史。得!好好的汇报表演改革命历史回顾了。 走之前,那老革命一再强调,这娃娃的入队问题要尽快解决,他一定会亲自过问的。 那天的事情校长难堪,我妈也难堪,我一点都不难堪,我可开心了。 这回学校是真的要发展我了! 班主任(已经换了,我都四年级了)要我填表交申请,我没交。我跟班主任说怎么样也要给我一个说法,起码不说平反,也要给个公道话嘛。那班主任看着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直接跑去教室把我妈叫了过来,问我妈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油盐不进啊?! 回家以后,又被父亲一顿胖揍!那天晚上等父母睡着了,我偷偷出了家门,去了单洞门的铁路边上(现在早就是轻轨了,应该叫京汉大道了。)我好好地海哭了一顿,我又错什么了? 拗不过父亲的棍子我还是交了入队申请,交是交了,可我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没有入上队。 多年后,我才明白,那老红军没给校长面子就等于我没给校长面子,原来如此。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初一的时候,我还是光荣地加入少先队了!虽然时间很短暂,可我毕竟还是入过队了,也宣过誓了! 几个月以后,我光荣地退队了!因为“六一”不再是我的节日,我要去过“五四”了!我又要为加入共青团而努力。 人嘛!一辈子也就这样,该什么时候做的事就什么时候做,好说歹说我也入过队。 您入过队吗? [此帖子已被 十三郎 在 2009-6-15 21:32:42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