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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coocoo 于 2012-9-2 08:14 编辑
父亲的肩膀
文／Coocoo
离乡多年，已经忘记七月半这个节气了。
农村的习俗七月半是鬼节，从初一到十五这天鬼门关打开，鬼要出来活动了。小孩子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就被大人唤回家，听着大人毛骨悚然的恐吓，早早藏在被窝里想象着外面鬼出来活动的热闹场景。
有时候会偷偷起床扒开一条门缝，看母亲在院子外边烧纸钱。
天黑定后，母亲用水饭在在地上撒下一个大大的圈。水饭是晚餐煮的新鲜米饭，吃之前先盛起一大碗，然后用水瓢舀了缸里的清水，把米饭倒进去搅匀了，围着院子画圈，母亲说这是供养祖辈的净水食物。母亲就在这圈里给高祖、曾祖和祖父祖母们烧纸钱，她每次拿起四五张铜钱打印过的火纸，仔细地折成对折，再一张张地放到燃烧正旺的火焰里。一边烧纸钱嘴里一边念念有词，无非就是“谁谁回来拣钱了，保佑大小平安”之类的话。烧完一沓，挪一个地方，烧完一沓再挪一个地方。火光照映着母亲的脸，庄严，慎重。我却总是为母亲的迂腐在心里偷偷地笑出声来。偶尔有一阵风吹来，火光摇曳，纸灰飞扬，仿佛真的有祖先显灵来拣走母亲为其烧的纸钱。生怕亵渎了先祖，赶紧悄悄溜回被窝……
这些记忆本来也早已忘却，前天看到漠漠写《中元节》纪念亡父，说她小时候家乡有过中元节（即七月半）的习俗，父亲总会在这时买回很多纸，拿出砚台，研磨写袱子……当时的她不曾察觉此中深意，父亲现在不在了，她也默默地带着女儿买袱子，回来铺笔给父亲写袱子。原来当年父亲默默写下的都是对先人的怀念……
很久没流泪了，看到这些的刹那，心一软，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对父亲的记忆最深的恐怕是父亲的肩膀。
小时候，农村唯一的娱乐就是看露天电影。今天这个村里放了，下回就转到五六里或七八里之外的邻村。不管在哪个村落，放电影的当天下午，高音喇叭早早穿出洪亮的歌声，对河二岸的人都知道今晚又可以看电影了。
看电影的这天下午庄稼人会早早地收工，小伙子和姑娘们换上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裳，年轻的媳妇们开着让姑娘脸红的玩笑，嘻嘻哈哈地充当着月下老人……
这些都是我后来稍大一些才省事的，当时我五六岁的样子，跟屁虫一样撵在大人身后，哥哥姐姐们嫌我拖累，总是又哄又骗先抽身跑掉。
落下我在后面，等着善后的父亲。父亲开始拉着我的手走，后来大约嫌我走得慢，干脆背上我，一路小跑着赶去，电影已经开始了，有利地形早被人抢了先，父亲只好把我驾在他头上，才能看到远处的幕布。
往往电影看不到一半，我又耷拉着脑袋睡着了，等我摇摇晃晃醒来，依然在父亲的肩头颠簸，只是电影已散场，行人都匆匆赶着回家。躺在父亲的肩头，看四周群山像游走的动物，星星在山顶眨巴着眼睛，满月的夜晚一片皎洁，父亲会轻声哼着歌儿……
如今，父亲已辞世近30年，我也不再是那个提不起说不得的毛头少年，只是今夜皎洁的月光里，满满的都是我对父亲的思念。
如果我在家，会跟母亲一起慎重地撒水饭，庄严、细心地烧着纸钱，希望来一阵风，仿佛父亲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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