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随他们再一次忐忑而行,正如我所预料的一样,越往回走我越不相信,车子折回进了峡谷,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在峡谷里。当车行至一栋房子跟前停下时,他们问我是不是这一户。站在峡谷里,我真的感到茫然了。我蹲了下来,用石子在路上勾画大嫂家的地形地貌,一行人反复磋商辩论,政府的朋友认为可能还是在前面去过的山上。
我记得当年峡谷里有一些景点的碑文介绍,现在都看不见了,他们告诉我大多撤掉了,我说出了一些景点的名称,他们说还有一些在山上,也许真的在那上面,二十年了可能不会记得那么清晰了。我们第四次启程,又向山上盘旋,车越开越远,我在心里越来越犯了糊涂,当年没有步行走这么远的路啊。房子越来越多了起来,俨然是山村里的田园风光,和当年记忆中的荒郊野外完全不是一副画面。
我虽然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仿佛不能再随着记忆寻找了,只能再碰一碰运气试试。我们找到一位年长的村民,稍稍一问,居然问出了令人惊喜的答案,他告诉我们,这里有一户人家得女人姓韩,五十多岁,她家的房子是1991年夏天盖的,隔公路有几十米,这么多信息和我所提供的居然如此紊合,大家比我还兴奋起来,我们都认为这一次一定就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这么准确对应的信息也让我一度兴奋,却又让我更迷惑,因为这里的环境依然不是我记忆中的,而且当我们走到她家门前时,我更难以相认她家附近的微环境。当我们在附近一处建房工地找到那位韩姓大嫂时,见面的那一瞬间勾不起我的记忆,还不等我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很肯定地告诉我没有那件事,那一刻,我们突然都泄了气,如此貌似的希望突然破灭了。我想这只能是纯属巧合,这位韩姓大嫂依然不是我要寻找的韩大嫂。当地人告诉我这一带只有这一位姓韩的,没有第二个。我开始感到了深深的失望,看来今天很难找到了。
今天还要赶回武汉,时间已经中午,最迟下午三点我得返回。正午时分的太阳开始发威,我想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向政府的朋友表示感谢,说有机会再来寻找。我和刘君谢绝了他们留吃午餐的好意,我没有心思吃饭,也不想为个人的事再给公家添麻烦。
怎么办?我不甘心就这样失望而归。朋友安慰我说,我们再沿途慢慢走一趟。车开得很慢,我尽量少眨眼,紧紧地盯着窗外,可是没有发现什么。我们又回到了景区门牌处,站在骄阳下,茫然和颓丧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袭上心来。紧锁眉宇之际,我想起在峡谷的中间还有一个岔路口,听政府的朋友说是通往一个煤矿的小道,但他们当时坚决否定了我的猜想,说那条小道在二十年前不是柏油路,也不通黄粱坪和兴山县城。但现在,这条路似乎很可能是我的救命稻草,也许是我的记忆发生了严重错乱,大嫂的家兴许就在那条小道边。我们又朝峡谷里飞奔,开进了那条小道,沿途全是幽深的峡谷,也许当年走的就是这条路,但开了很久依然是在峡谷里穿行,我又感到了迷茫,不可能走那么远啊,而且越往里走路边人家也渐渐多了起来,下车问了一户人家,彻底打消了在这条路上寻找的念头,因为此路确实不通黄粱坪和兴山县城。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我们回到了高岚集镇,决定利用吃午饭的时候再想一想,看能不能有新的记忆蹦出来。
对这一趟寻找我几乎已经绝望了。这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原以为山区变化应不是很大,可以很顺利很准确地找到的。难道,她真的搬了家?还是,我不能再往下想。也许,只能如此了。朋友说,你已经尽心了,找不到也不怪你。朋友的安慰让我略略舒坦了一些,可是心里的困惑和失望实在太深。朋友说,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个信息在那人多的地方多问一问多说一说,那样即使找不到也可以让他们相互传问一下,也许会有发现。朋友的话极大地启发了我,我突然想出一个弥补的办法,写一份寻找启示复印几分,在那一带沿路分发一下,也不枉白来一趟毫无收获的回去。我把这一想法告诉朋友,他也极为赞成。我想午饭后携带寻找启事再走一趟,如果仍然找不到,那么就留下这份传单,留下继续寻找的信息。
餐馆对面正好有一家打字复印店,本想打印出来,但手写快而且更为真实,一张名为“寻找恩人”的启事很快写就,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我想要说的内容。我的书写引起了店里小姑娘的好奇,她巴巴地看我写,在帮我复印的时候,一位看似店老板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给她帮忙,也拿起我的启事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有这么一个人,听闻此言我顿时兴奋起来,告诉他这位大嫂印象中好像姓韩。那位大哥接过话说,她叫韩正菊,我认识,就住在公路边上。我想我应该是兴奋得可以跳起来了,大嫂就叫韩正菊,这个名字一下子激活了我的记忆,我在心里肯定地说,绝对就是她。
|